待武训导将一应事务都安排妥当,剩下的时间也就只能等消息传回再做计较了。
想来是因着武家镖局的人手遍布西北五州,通信也应是自有一套特殊的传递方式,没过多久就从各地传回了详细的消息,待麦高与武训导看到了目前各州的情况,不免心情都有些沉重起来。
麦高最初虽有些猜测,但未成想,现如今在西北五州内,果然各州的州府城镇都有了打着西北商学堂旗号进行的拈阄射利的情况。而且这些活动在一开始就冠以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名头,言说此举是为了西北商学堂筹措资金,所获银钱将以待日后用于帮助那些家境贫寒的平民学徒减免束脩。甚至还大力鼓吹,如今西北商学堂之所以限制入学人数,无非是因为资金短缺,若是能筹集到足够的银钱,日后非但平民学徒在西北商学堂求学不再需要缴纳束脩,而且入学的门槛也会大大地降低。
此番言论一出,倒是让这种无耻敛财的骗局披上了一层为民谋利的虚伪光环。
麦高不得不感叹,因着古代信息传递的不发达,倒是让这种一戳就破的骗局很容易就能得逞。而此时的老百姓也是好糊弄,且毕竟家家都有待进学的子弟,若是此事能成,对贫苦百姓来说也确是一件大好事。再加上所花费的银钱也着实不多,又有机会能中大彩,于是便导致了整个西北五州拈阄射利成风。
麦高已然明白,商学堂内搞的拈阄射利更多只是为了做个幌子,一旦有心人来商学堂探问此事,知道了学徒们也热衷于拈阄射利,若是不细致深入地了解一番,倒是很有可能会误会确有其事,进而大部分人就会因此认为,民间的那些打着商学堂名号行事的活动也是真的。
至于赌坊那边毕竟涉及到各方利益,情形比较复杂,想要得到确切的消息还需要多花费些工夫,一时半刻倒也见不到成效。
只是目前这些获得的消息就已经足够印证麦高的猜测了,他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又向武训导问道“师父,那商学堂里运作拈阄射利的到底是谁,又是何人在背后支持,可查出来了吗?”
说到这事,武训导脸色略显阴沉地道“姓邵的那老小子真是嫌自己死得慢,此事是他一力促成,据说现今是由邵家本家的子侄负责,正是当时商学堂出事时请假未归的那人。”
听到这些,麦高心中不免有些疑惑,虽说已然猜到邵家必然牵扯其中,但总觉得邵家作为西北五大家族之一,若是还不记得之前的教训,仍在这里面掺和,实在是动摇家族根基的举动,一个弄不好甚至可能会导致家破人亡。
作为根深叶茂的百年大族,行事应是极为谨慎,绝不可能如此目光短浅,那他们到底又是为了什么呢。西北五州作为邵家的根基所在,若是发生混乱,甚至陷入战祸,对于邵家绝无任何好处。要说只是为了在商学堂一手遮天,非要这般费尽周章却是有些过了,一个西北商学堂,虽然重要,但不足以让他们拿整个家族赌上一赌。
麦高颇有些一筹莫展,此番之事目前看起来是邵家站到了台前,但是若说没有人在背后推动,或是作为利益共同体帮邵家承担风险,甚至是作为主谋操控全局,麦高是绝不相信的。
但因着邵家挡在前面,若想通过向他们施压,进而得到幕后之人的确切消息,却是难于登天。如此一来,麦高他们反而被动起来,若是明着蹦出来说拈阄射利此举有问题,邵家自是有一百种方法能推脱干净,甚至可以给邵家冠上个为民谋利的美名。如找不到任何确实的证据,邵家可不像王家兄弟能被麦高三言两语就糊弄住,到时倒打一耙,麦高他们反而会被认为是一群无理取闹之人。
所以此事绝不可草率行事,必须做到直击要害,不能留给对方反戈一击的机会。
麦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万事还是要探本溯源,才能找到正确的解决方向。麦高一番分析下来,邵家之所以参与此事也无外乎有几种可能:
最直观的就是邵家想独霸商学堂,将所有的对立势力全部都赶出去,只是他们的算计刚好被有心人利用,目前是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
还有可能就是邵家内部出现了问题,此事并不是邵家整个家族的决定,可能只是邵家的某一房或某一个派系与外敌勾结,不论是为了家族内的争权倾轧,还是为了获得更多的未知利益,从而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再深一些的,就可能是源于朝堂之上的争斗,虽不知有哪些势力参与其中,且为何会做这般引火烧身的选择,但是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引虎拒狼的先例,虽说明白人大都不会如此,就怕是被一时的利益蒙蔽了理智也不是没有可能;
最阴暗的一种猜想就是,邵家本就是别国蛰伏多年的细作,只是因缘际会下发展壮大得很顺利,如今背后的主子到了要用他们这步暗棋的时候,自然是不论愿不愿意都要参与其中。
只是不论是哪种原因,邵家都像是一座大山横在面前,而背后之人躲在阴影之中,若是想揪出来难度颇大。一人计短众人计长,麦高想着还是要再找李山长商量一下才好。
于是麦高与武训导这边只得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交代武家的人手继续关注事态发展,也多加注意邵家那边的动向,至于赌坊的情况还是要花些力气,同时最好也能查查邵家祖上的经历以及邵家和朝中势力的牵扯,另外也要格外注意一下那个邵家子侄所属那房的状况。
辞别武训导,麦高又赶着去找李山长,想来李山长自是对西北各大家族的历史更清楚一些。
到了李山长的院子,意外地见到孔学长也在,麦高忙向二人施礼,也知道孔学长为人正直,如今事态紧急,没什么可避讳的,便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麦高开门见山地道“老师,孔学长,学生此番前来,是因着商学堂内拈阄射利一事。”
二人都不免有些诧异,李山长捋着胡子道“老夫倒是知道此事,之前邵监院便和我提过,说是他邵家的一个小辈琢磨出来的新行当,想在商学堂内先试试水,老夫也就没过多在意,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麦高不由得叹息,这邵监院倒是油滑,竟然顺嘴一提就过了明路,如此一旦闹出事来,李山长自是跑不了一个监管不严之责。
麦高摇了摇头,叹到“老师,此事绝不是邵监院所说的那般。”接着便将武训导那边得来的消息向李山长和孔学长一一道来。
听麦高讲述了一番拈阄射利一事目前在西北五州的发展态势,李山长和孔学长对于此事竟已闹到如今的地步具都感到难以置信。
李山长气血上涌,怒道“他们邵家也太猖狂了,之前的事还未平息,他们竟敢如此,简直是目无王法。”
麦高也怕李山长被气出个好歹,忙安抚道“老师莫要气恼,学生自是不会放任他们如此作乱,只是心中还是有些疑问,故此才来寻老师帮忙解惑。”
待李山长知道麦高想要探查邵家家底,于是便和麦高说起了邵家的一些情况。
这邵家的先祖是以贩马为生,当年正逢乱世,太祖打天下的时候,那人借着营生之便倒也帮着出了些力,而后凭着这些许从龙之功,西北五州的马匹生意就都被邵家逐渐掌控了。
邵家枝繁叶茂子弟众多,这百十年为了规避太祖皇帝定下的诸多行商规矩,邵家一再地分家,到如今,就连明面上,甚至都很难说清邵家到底掌控了多少产业,有多少族人散布在外,更旁论私底下不为人所知的那些了。
至于邵监院和商学堂里数得上号的邵家人,大都是现在邵家的本家。其他分出去的旁支各房,在传了两三代后,外人就已经很难再分辨清楚了。
而赌坊之所以背靠邵家,一来自然是因为邵家势大,再则是因为邵家据说和宫里有些牵扯,作为某个不知名主子的钱袋子,把控赌坊自然来钱最快,也最便捷。
麦高听到这里不禁暗想,恐怕不只是来钱快,若想洗钱也很方便。
至于说到麦高所顾虑的,邵家为何会参与到此种抄家灭族的大事中来,李山长和孔学长彼此对视了一眼,似乎心中已然有数,只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对于说与不说颇有些犹豫。
麦高见此也难免有些诧异,不过倒也没有急于催促,想来应是牵扯到了什么辛秘,最终该如何决定自当是由师长们考量清楚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