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已是耽误了不少时间,麦高出了校场便急急忙忙地回了号舍,本想拿着行笈赶去讲堂,没成想一进屋便发现吴欠和李福都在号舍,并没有去上课。
一问之下才知道,早上闹了那一通之后,到了讲堂得到监理院的通知,再停课一日,而且监理院要求所有人都回到号舍不得外出,不得聚众闹事,二人也不敢去旁的地方,便躲在号舍等着麦高回来。
麦高与他们简单讲了讲与武训导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当吴欠知道训导愿意收二人为徒之时,兴奋地一蹦三尺高,那样子恨不得要出去昭告天下。李福听了也很是为二人高兴,只是麦高却很抑郁,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着实不适合练武,不过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且机会难得,也不好拒绝,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人在号舍窝了一天,好在昨日带回来的吃食够多,倒也没被饿着。麦高不放心李福独自回去,晚上便将两张床拼到了一处,三人就凑合着一同睡下了。
第二日吴欠倒是一反常态地早早起了,兴奋地说是拜师还是要早些才好,麦高看着外面尚还一片漆黑的天色也是无奈,只是被他这一闹也是睡不成了。起身收拾停当后,将李福送回号舍,二人便早早地赶到了武训导所住的院子。
虽然时间还早,可是演武场中已经站了乌压压的一片,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最前方正在训话,看身形应是武训导。虽看不清众人面上的表情,但那肃穆的氛围,颇有些沙场点兵的意味。
麦高和吴欠二人安静地候在一旁,待到该做事的,该上早课的一众人等都各自去忙活了,武训导这才转身大步向二人走来。
“不错,你们两个小子来得还挺早,随我进来吧,”武训导便带着二人来到正堂,堂上挂着的竟然是菩提达摩的画像,麦高看了有些懵,莫非武家是传承自少林不成。
武训导坐到堂上,大咧咧地道“过来给老子磕个头,然后给祖师爷上个香,你们就算是我的入门弟子了。”
麦高和吴欠二人对视一眼,均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些许诧异,竟然这么随便的吗,但还是按照武训导所言,端端正正地跪下磕头,口称师父,而后又给达摩祖师上了柱香,这简单的拜师礼就算是成了。
之后武训导又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两日老子忙得很,你们就先扎马步,练石锁吧,别的先不要管,等老子闲了再说其他。”然后将他们丢在演武场便离开了。
留下麦高和吴欠二人面面相觑,不过也没什么可说的,只得找了一个不大碍事角落便扎起了马步。
上罢早课,二人找上李福,朝着伙房而去,心中不免有些郁闷,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吃上热乎饭菜。
今日伙房门口倒是没人闹事,不过却是有几名学徒混在人群中,偷偷摸摸地在不停向过往之人发放着写满字的纸张。
出于好奇,麦高接过一张,定睛一看,心中不免一叹,没成想对方竟然会采取发传单这种方式,而且见到传单上的内容和措辞都让麦高颇感无奈。
上面大体的意思无非就是,商学堂只是为了搜刮民脂民膏用以供养五大家族的存在,在商学堂进学的平民学徒不仅升学困难不说甚至很少有人能顺利毕业,这些做法的目的都只是为了掏空平民学徒家中的血汗钱,待到再捞不到什么油水之后便将无辜的平民学徒弃之不顾。
又提到若是商学堂真的有心培养行商人才,就应该为每个就读于商学堂的学徒都安排好出路,既然平民学徒能通过入学考试就证明是有能力和才学的,无论日后学到什么程度,想来五大家族有那么多产业和店铺,总是可以帮助安排众人谋生的。
在最后竟然倡导平民学徒通过聚众抗议向商学堂施压,与家族势力抗争到底,争取应得的利益。
麦高看到这些,不仅想到此言论一出正好戳中了平民学徒心中的隐痛,事情必将闹得更大。可预见的,商学堂内安心进学的学徒必是会越来越少,毕竟进入商学堂的学徒本就是为着习得谋生手段,这其中平民学徒还是占绝大多数,且大都家中并不宽裕,若是能够通过闹上一闹从而达到有利于自己的结果,又何乐而不为,总归是法不责众。
麦高只能暗自祈祷,希望武训导那边能够尽快传回有用的消息,不要给此事继续酝酿发展的空间。
而转日,果然开始有平民学徒的家人找来商学堂要说法,幸而武训导早有准备,倒算是暂时将局面给稳住了。
好在还未满三日,武训导派出去的人手就将消息陆陆续续地传了回来,事情总算是有所进展。
武训导传话给麦高,让他一同过来听听,也好做个判断。
行乞供母的那名学徒家中,母亲确是生了病,但也只是风寒,并非他所说的风疾。而事情的起因其实是他家中不想让其再在商学堂混日子,希望能回家踏踏实实找个营生。但因着他不愿听从家人的安排,于是家里就断了他的银钱供应,被逼无奈,此人才想出了个行乞供母的法子,怕是也没料到竟会被人做了筏子,引出了这许多麻烦。
而从闹事那群学徒那边传来的的回报倒是有些出人意料。那日撞墙自戕的名叫王猛的学徒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平日就是个冲动张狂的性子,而且近几日为了聚众对抗商学堂,上蹿下跳忙活的够呛。反倒是那群人里有个他的同族堂兄王夏颇有些蹊跷。二人同属秦兰王家,是个靠着与西夏通商做些散碎生意的小家族。这王夏的父亲是个往来西夏商队的小头目,而母亲虽已过世多年,但却听街坊邻里议论,据说是他父亲从西夏带回来的,并非是大通朝人。而监视的人也说,这王猛没什么心机,只是个愣头青。而那王夏虽大多时候躲在人后,但貌似却是那个真正拿主意之人。且近一个多月以来,王夏与商学堂外书信往来频繁,从商学堂出事之日起到现在,王家每日都有安排人来探望兄弟二人,且每次都会留有书信,这明显有些不合常理。
至于那些平民学徒出身的夫子,竟然也是参了一脚,这两日的商学堂内泛滥的传单,正是出自他们的手笔。
管科天字班那边倒是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传来,目前看起来貌似一切正常,只是有一名邵家的公子,从出事前就请假归家,一直未回,也不知是否有所关联。
邵监院那里虽说天天聚着一众师长们讨论商议,但是一直也没有拿出什么有效的办法,而且话里话外总是说正是因为商学堂对平民学徒太过优待,这才让他们忘乎所以,除了拖延不作为,倒是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听完各处传回来的消息,武训导便询问麦高有何想法。
麦高略一沉吟道“目前看来,王猛和王夏这两兄弟十分可疑,我觉得有必要将他们控制起来,严加审问一番才好。至于其他人,目前看来都只是顺势而为,各有各的私心,若说是伙同外敌兴风作浪倒不至于。”
武训导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便安排人将那王姓兄弟找来。麦高又道“最好分别带过来,莫让他们有通气串供的机会。”想了想,要撬开这二人的嘴,若只是靠着口头威吓几句怕是不成,便又与武训导和几位师兄交代嘱咐了一番,各人闻言后均面色怪异地望了望麦高,却也没多言,便各自忙活准备去了。
不多时,那王猛便被提溜着到了训导院子的正堂之上。他口中一直愤愤不平地叫嚷着“你们没有权力如此对我,你们草菅人命,滥用私刑,我要去告你们。”
见他如此,武训导厉喝一声“你胆子不小,敢在商学堂内闹事,你和你的同谋到底意欲何为,还不从实招来。”
那王猛胆子果然不小,立在堂下梗着脖子道“学生只是路见不平,好心帮忙蒙难的同窗,哪里有什么图谋。”
武训导阴沉沉地道“你小子是掂量着没人敢拿你如何,告诉你,老子不吃你这一套,希望你等下骨头还能这么硬。”
王猛见着武训导的样子虽也有些被吓得脸色微白,但还是强自镇定道“你们敢对我屈打成招,眼中还有没有大通律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屈服。”
见他如此,麦高向一旁的师兄使了个眼色,王猛便被人堵着嘴向外拖去。也正在此时,那王夏便被人带了进来,正好见到此中情景。
他有些惶恐的立于堂下,武训导也不急于问话,倒是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不多时,从旁边的厢房便传出了惨叫声,凄厉至极,听得王夏更是面色有些发白。
麦高则是在心中暗笑,这些师兄真是人才,听来竟然毫无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