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船舱里面,男子光着上身,身上纵横交错着几十上百道新旧不一的伤疤,最新的那个伤疤还隐隐的往外渗着血。
女子像是被吓到了,深吸一口气。她用手指触了触男子身上的疤痕,又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女子拉着布条从背后环过男子,双手把布条在男子胸前打了一个结。这个姿势让两个人贴着,男子很不习惯,身体有些颤抖,比被秃鹫一剑刺中的时候还要抖得厉害一点。
女子把一件衣服丢给男子,转过身,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用手指着放在身旁不远出男子的匕首说到:“这个是你用来雕刻的小刀吗?”
男子错愕的抬起头,视线越过女子的后背才发现,床舱里面的一个小柜子上面放着一个木头做的小人偶,分明是出自她的手。
突然想起男子身上的疤痕,女子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转过头,有些慌乱,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咬着下嘴唇低着头,想着说些什么可以岔开这个话题,支吾半天只说到:“我叫思晴,是爷爷在我出生的时候请一个经常渡河的教书先生起的呐,说是一定要是晴天才有客人渡河,所以给我取名叫思晴。”
男子咧着嘴笑了笑,不过笑得有些不自然,可能这是他这一辈子第一次这样笑。
女子赶紧摇着双手说到:“不用谢,不用谢我的。”
她,好像能明白我的意思?
男子抿了抿嘴唇,用手指了指船舱后方,船舱得后面就是河的对岸。
“你是,要走了吗?”思晴紧盯着男子。
男子点点头。
“那我去撑船。”思晴说完就跑出了船舱,男子分明看见她用手抹了抹眼角。
船并没有动,船舱外传来了马蹄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有三四匹马。
“思晴姑娘,我们是受我家公子所托再一次来向姑娘提亲的。”随着几声马的嘶鸣,一个男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谢谢你家公子的厚爱,小女子一个撑船的无福消受。”
“姑娘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家公子自从上次出游坐了姑娘撑的船,可是一直对姑娘念念不忘。论家世,我家公子可是良婿啊。虽然是做妾,可是也比撑船好多了不是?”男子不依不饶。
“那可不,姑娘别让我们难做啊。”又传来几声符合的声音。
“不用考虑了,你们都来第三次了。我早就考虑好了,爷爷留给我的船不能丢。你觉得他是良婿,你把你家妹子嫁过去不就行了。”
“哼,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也知道我们是第三次过来了,事不过三,今天你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得把你弄回去,你自己考虑清楚,是你自己走,还是我们动手。”男子威胁到。
船舱内的男子,拿起一旁的匕首,走出船舱。
为首的男子,看见他从船舱出来,浑身上下也是很寒酸的样子。嗤笑道:“怪不得不愿意和我家公子成亲,原来是养了一个野男人。”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思晴涨红了脸。
他用右手把思晴拉到身后。
“怎么的,还想英雄救美?”为首的男子望望左右两边马上的同伴,继续说道:“那你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左右两边马上的同伴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可不要自不量力啊。”
没错,自不量力,可惜自己是说不了话,不过没关系,匕首可以说话。
他往前踏一步,思晴拉了拉他的衣袖,看着他。他会了一个放心的眼神。
放心是让思晴放心,我不会杀了他们,仅此而已。
他像是一只豺狼一般,舔舔嘴角,从船上到船下,再到把三人从马匹上面摔到地上,精准的切下三人右手食指的第一个关节,只是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刚才还口出狂言的三个大汉,现在全部躺在地上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哀嚎不止。而切断他们手指的男子又向前了一步。他们忍住疼痛,惊恐的连滚带爬的跑了,连江湖狠话“你给我等着都忘记了说”。
男子转过头,手里的匕首还在滴着血,看着思晴又是惊吓的长大了嘴巴,这一次连捂嘴都忘记了。
过了几秒,思晴才说道:“你,你的伤势没关系吧?”
原来她是在担心我。
他摇摇头。
思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又是担心男子的伤势。现在冷静下来又担心自己的处境,他走了怎么办?这些还会回来的吧?
他估计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我可以不管她吗?可是我就是一只狗,我怎么去管得了她?可是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记得我,关心我,知道我在想什么的人。而且,这个事情是因我而且,如果他们回来寻仇,她一个女子能怎么应付。
他这时突然觉得那些以前在他眼中只是猎物的人是让他多么羡慕,至少他们还是他们自己,他们属于他们自己。而自己,从出身就属于狗舍,只是一个不得光的人。
他的背部又开始有些隐隐的渗血。
站在他背后的思晴弱弱的说到:“我再帮你包扎一下吧。”
他摇摇头,转过身,用力把匕首扔进河里,深吸一口气看着思晴,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
“你是让我和你走吗?”
他点点头。
思晴用力咬了咬嘴唇又问道:“是一直和你走吗?”
他再一次点头。
思晴莞尔一笑。
他这一刹那认定这个笑才是最宝贵的东西,比他每一次任务前吃的饭菜更宝贵。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无所有,就连最宝贵的东西都只是可口的饭菜而已。
他最喜欢的就是每一次出任务的时候,只要在时间内完成任务,其他的时间都可以自己安排,这是这一辈子唯一可以自己安排的时间。动手前,他都喜欢去好的酒楼饭店吃上一顿,因为有可能这就是最后一顿。
现在他打算为这个女孩活一次。
狗舍命令他们无论任务成功与否都要尽快赶回狗舍,那就证明狗舍遇到了天大的麻烦,需要全部人员回归。趁着这个时候,说不定可以逃掉。这是他之前的日子里从发不敢有过的想法,即使去死,也不敢逃离狗舍。
思晴进船舱把本来就不多的行李收了收,把木人偶放进衣服中间。又从一个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些少的可怜的碎银子和一包铜币。
他看着思晴把这些钱郑重的放进包袱里面,突然意思到,自己也没有多少钱,这好象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指了指思晴装钱的小包,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点了点头。
“你是说,你有钱?”思晴问道。
他点点头,他想起自己在商阳的刺杀还没得手,现在时间还够,这样的情况再杀一个回马枪,剑刃的人肯定也意想不到。而且自己除了杀人,还能怎么挣钱?
江湖上这些见不得光任务都是委托一个中间组织不二城来进行的,委托人把钱交给不二城保管,接受任务的人在完成之后,带着凭证去找不二城的联系人领取任务酬金。这样就保证了两方的利益,不二城从中抽取少许费用,虽然是少许,但是仅仅是相对于所有酬金来说是少许。
思晴一把火把渡船烧掉,流着泪默默说着:“就让你去陪爷爷吧。”
两人骑马走后不久,一个极高一个俊秀的两人站在还在燃烧的渡船前。
“有打斗的痕迹。”金丝雀盯着地下一根断掉手指整齐的切口说到:“是他的手法,应该刚走不久。”
秃鹫顺着地上马蹄的痕迹向前望去,方向直指商阳。
“真是个野狗,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回去。”金丝雀突然发现不对劲:“奇怪,这是两匹马的蹄印,狗舍不是一向单人行动的吗?”
“走吧。”秃鹫吐出两个字。
两人又顺着马蹄印,不紧不慢的开始追踪。
商阳州城外茶摊。
男子离开两柱香的时间后,回到茶摊和在这里等他的思晴回合。
男子拎着一个香炉大的布袋笑着交给思晴。
“这么多啊?”思晴惊讶道,她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男子咧嘴笑得很开心,这一次他没有用武器,为了避免有血溅到衣服上,因为有了关心他的人。
两人刚离开。
“从这个方向往下有六个州,我已经飞鸽让这六州的鸟雀注意他们的行踪。不过真是奇怪,这个女的是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