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黑色HELLOKITTY钱包里有什么呢,让我们来研究一下.
两个口袋,前一个是几张钞票,绿色的五十块还泛着黄,像被泼上了什么汤,那是叶修年给的,那天他站在楼梯口数钱,看见李童上楼来便塞给她几张,李童吃惊地抬头问,干什么?他说,你不是没钱了吗?李童本来不想要,总觉得那样不好,可是要还回去又尴尬,僵直在那里揶揄半天不知道怎样做才好,好在有人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最后那些钱就一直被她握在手心里,握得手心出汗.
一个白色手机,嗯,被李童誉为200万像素的垃圾.确实是垃圾,触屏硬梆梆的反应迟钝得很,而且很多之前她那个手机的功能这东西都匮乏,如果不是照相功能还可以的话她早让路边摊那些“高价回收手机”的小贩们收走了.因为喜欢拍照,李童的QQ空间里曾经有人这样留言:照片,很自恋.
自恋,哼,这个词也不错.
后面口袋里的东西就有点乱了,一根黑色的手机数据线,要下载东西随时都可以用到.一张印有红色小字和楼房缩小图的门卡,盈丰花园A607,现在已经回不去了.一张旋风网吧的网卡,一支小型的钢制圆珠笔.最后,一把粉红色刀柄的折叠型水果刀,防身之物.
她就提着那些东西往回走.
四周总感觉有一些视线落到她身上,她握紧了钱包,中指和无名指触碰到突起的水果刀.
在大街上走的时候她总是保持高度警惕状态,总觉得,那些人都对她虎视眈眈.
她这么跟叶修年说的时候叶修年问,那我对你虎视眈眈你怕不怕?
她回他,怕就不理你了.
怕就不理你了.
这就是她一向的行事作风,不理人,或者是很礼貌地微笑一下,点点头代替热情的招呼.她不会说“你好啊”“吃饭了没”等等热情的话,偶尔说上几句也只是因为觉得自己太疏远别人也不好.
唯一的热情就是回宿舍的时候对两个室友大声喊,同志们朋友们,姐姐我回来了!
当然,很多时候都是没人响应的.
嗯,应该说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时候.
宿舍里在她回去的时候几乎都是没人的,安静得只听得见电风扇吹起的“呼呼”的声音,有人的时候她会骂上一句,******,一个人都不理我!
然后APPLE就会问,怎么理你啊,难道要我们放鞭炮啊?
潜台词是,小P孩一个,懒得搭理你!
李童把东西扔到床上,也不再抗议,接下来的时间是漫长的沉默.
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沉默的呢?
她抬头看热烈的太阳,把眉头皱得似乎可以拧出水来.
那时候是一个无忧无虑会大声笑大声哭,喜欢挂在老大脖子上叫亲爱的,会黏着某一个朋友一整天不放,会和所有人一起起哄,会安静不下来的吵闹的小孩子吧.
小孩子,这个词还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可是那些跳跃开朗的性格什么时候就抛弃自己远走高飞了呢?
忘记了.
******
路边的树木很茂盛,在这个季节似乎植物们都没有人类那么惧怕阳光,虽然偶尔颓靡下去,但第二天又会欣欣向荣.
它们枝繁叶茂地生长着,长到光线也只能屈服下来,投出几颗斑驳的光点.
绿色葱茏的叶片好像可以看见金色的阳光.
可是这个世界还持续高温,让人根本没办法欣赏阳光.
如果夏天的太阳能在冬天升起,冬天的雪能在夏天降落就好了.
明知不可能,可人类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幻想.
这大概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最普遍又最幼稚的幻想.
荒唐.
呵.
李童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被浑身的不适折腾得心烦意乱.
冷汗热汗虚汗一起流出来,黏在她的皮肤上,像涂了一层蜂蜜,吸附着棉质的衣服.
据说棉质的衣服是吸汗的,可是似乎今天这件T恤没有发挥它的功能,而是毫不迟疑地就巴在了她的皮肤上.
毛孔透不过气来了,全身上下感觉可以刮下一层油脂来.
难受.
李童坐上公车,里面的空调让她觉得有些突兀,味道也很难闻,有催吐的感觉.
坐车就是在催吐.
旁边的男人侧过头打量她,让她觉得很不舒服.眼睛在那人大的手臂上停留了一下,粗大的毛孔张牙舞爪地向她叫嚣.她咬着牙,很艰难地忍下酸水.
中午没吃饭,如果吐的话只能吐酸水.
车猛地颠簸起来,坐在蓝色塑胶座位上的人们都被弹起又落下,跟着该死的惯性左摇右晃,李童也没避免掉这一动作,不小心便碰到了男人的皮肤.
有什么东西冲上喉咙,她马上缩了缩,移开自己的身体,尽量与那人保持距离.那人几乎没什么知觉,知识木然地坐着,对这些事情他应该习以为常了,殊不知旁边皮肤白得异常的小女孩脑子里正在飞速运转.
想吐.
还有多久到终点?
不该出来的.至少出来要叫上叶修年一起.为什么没有叫他呢?怕他和小费见面时尴尬吧,那女人从来不讲究形象问题的,不对,也不是这样,怕自己太过黏着他不放占据他全部时间与空间,把他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吧.应该是这样.
也不全是……
其实,其实……
不想让他看见狼狈的在街上走都要躲闪的自己,不想让他看见太失败的自己,不想让他看见连家都不能回的自己.
这才是你所想,对不对?
好孩子,你真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