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冉梅自从跟林子瑜的师生恋曝光,成为人所皆知的秘密后,便一直神情恍惚,郁郁寡欢。李莹为她难过,劝慰道:“东方,你是不是真的爱上林老师了?”
“就算是吧,怎么了?”
“可我觉得你并不爱林老师。至少不懂得什么叫爱,该怎么去爱。”
东方不能容忍自己的感情受到亵渎:“李莹,我暗恋林老师不假,你可以为此笑话我,看不起我,但你不应该嘲笑我的感情!”
“冉梅,你如果真爱林老师,就该将心比心,为他想想。你这样做,能给林老师带来什么?无非是干扰林老师的工作,使林老师威信下降!如果你再执迷不悟,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双输,既毁了你,也毁了林老师!”
“求求你,别说了。”东方冉梅紧紧捂住耳朵,仿佛再多听一个字,精神就会崩溃。她匆匆逃离李莹,一路上觉得到处都是眼睛,为了寻找清静,她索性端着脸盆来到漱洗室。
两个外班的女孩正边洗衣服边聊天,她们没有看到东方冉梅的到来,东方冉梅也无意偷听他人的隐私,可有一句话却不偏不倚地灌进了东方冉梅的耳朵。
“哎,你听说高二A班的桃色新闻了吗?”
“听了点风声,哎,我就闹不明白,这事学校是怎么知道的?”
“还不是那个学生的家长,跑到学校来告状,非要校方把班主任开除了,要不然谁会知道。”
东方冉梅这才明白,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原来是自己的母亲,她当即扔下脸盆,怒气冲冲地跑回家。
见女儿突然回来,妈妈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冉梅,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下午没课了?”
“我问你,你是不是偷看我的日记了,你知道吗?侵犯个人隐私,是犯法的行为。”
母亲一愣:“你……你这是在跟大人说话吗?”
“你别管我怎么说话,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到我们学校找过校领导?”
“是啊,我去了,怎么了?我这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东方冉梅的情绪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你知道吗,你把我的人都丢尽了,为了这事,学校差点把林老师给开除了。”
“就算是开除了,也是你们林老师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东方冉梅想不到妈妈会这么不可理喻:“你说什么?!我不许你诬蔑林老师,你把你刚才说的话收回去,向我道歉。”
母亲被女儿弄得哭笑不得:“冉梅,为了一个林老师,你怎么变得六亲不认了。你现在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离考大学只有一步之遥,在这段时间里,你必须全力以赴,任何分心的事都会把你毁掉!你懂不懂!”
“我如果告诉你,我不考大学了呢?”
“你,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的不只是你,我也为有你这样一个母亲而感到失望!”东方冉梅说完,摔门而去。
“冉梅,你回来……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呀!”
母亲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东方冉梅虽然从小就是个乖乖女、好学生,但越是这样的孩子越容易钻牛角尖。她打了辆车匆匆赶到学校,教室里没有,寝室里没有,操场上也没有,母亲的心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她只好再次来到李永和办公室。李永和以为她又是来告状的,正要做些解释工作,想不到东方的母亲竟嘤嘤地哭起来。
“你别着急,这件事学校会妥善处理的。”
“不是,我是说冉梅这孩子不知跑到哪去了,她爸昨天出差刚走,这孩子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呀!”
李永和这才知道,原来东方冉梅和母亲吵架出走了。事已至此,李永和也没了主心骨,只好让人去找林子瑜。
林子瑜正在寝室上网,他发现自己的信箱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封没有属名的邮件,打开一看,是一首诗: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冷风腥雨,
既然锁定了目标,
就执著地向前,
管它是平坦还是泥泞。
林子瑜正琢磨着,听说东方冉梅出走了,心里不由得一惊,连电脑都没来得及关,急忙叫上几个同学分头去找。
一个小时以后,出去的同学陆续回到了出发地,附近的街道、商店、酒吧,影院,甚至连很少有人光顾的一个小教堂都找遍了,都没有东方冉梅的踪影。冉梅的母亲见状不由得哭出声来,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都怪我不好,我不应该偷看她的日记,我不应该对她胡乱猜测,我不应该和她呕气……”
弄得林子瑜只好反过来安慰她:“您千万别着急,冉梅是个有理智的孩子,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林子瑜让李莹把冉梅的母亲扶回去休息,他带着陈枫、丁晓芸、岳超飞,决定坐车去城里找找。
他们先来到火车站,广场上人流如潮,熙熙攘攘。
“林老师,你说冉梅她有可能坐火车离开这里吗?”
“我也说不好,但我觉得不会,她外地没有亲人,她坐火车上哪去呀!”
“她说不定找她爸爸去了,她妈不是说她爸爸出差去了吗?”丁晓芸猜测着。
林子瑜摇摇头:“这种可能性不大,咱们还是先到车站广播室去,让播音员帮着广播一下,如果没有,咱们换个地方再找。”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走到广播室,就看到一群人指指点点地往过街天桥上跑,一边跑一边喊:“快看,快看,那边有个女孩要自杀。”
林子瑜听到这话不由得浑身一颤,随着人群飞快地跑过去,果然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已经翻过了过街天桥的栏杆,目光痴痴地望着如水的车流,一副随时准备跳下去的模样,周围有人在和她对话,采取营救措施。经仔细辨认,此人并不是东方冉梅。
林子瑜稍稍松了口气,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地方,那是有一次班里文学社组织活动,大家谈诗论赋的一个人工湖。那里风景极美,当时冉梅曾说过以后要在湖边建一栋小木屋。
林子瑜一行赶到湖畔时,太阳已经西斜了,流金的夕阳把整个湖面映得流光溢彩,在靠近湖畔的一条长椅上,东方冉梅果然坐在那里,微风轻抚着她的长发,静静的,宛如一尊雕像。
陈枫把手卷成喇叭筒刚要喊,林子瑜制止了她,他让他们几个先回去,给东方的母亲报个信,自己留下来陪东方冉梅坐一会儿,谈谈心。
林子瑜走近东方冉梅,东方冉梅似乎早在预料之中,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来了。”
林子瑜在东方冉梅的身边坐下:“冉梅,你发到我邮箱里的那首诗我看到了,写得不错,只是……”
东方冉梅打断林子瑜:“林老师,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这份感情,我是真心爱你的。”
林子瑜笑了:“你现在还不到十八岁,对爱的含意还没有真正理解,现在就言爱,是不是早了一点。”
“可我觉得,爱和年龄的关系不成正比,关键是看有没有感觉。”
“我承认,在你这个年龄段会产生一种爱的冲动,但那不是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要经过风霜雪雨岁月年轮的考验,是两颗心的碰撞和相互间的吸引。”
“林老师,只要你肯接受我,你让我为你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要是不接受呢?”
“那……我活着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哦,这么说,你是为我活着?”
“林老师,你听过这样一首诗吗?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筑起一道鸿沟……”
“你说的是泰戈尔的诗。我也想送你一句话:与其匆匆步入爱河,不如静静等待成长……”
“这是……谁说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东方冉梅扭过头,盯着林子瑜:“林老师,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不在乎我的感情吗?”
“冉梅,说实话,我很喜欢你。你聪明、漂亮、开朗、有才气,这不光是我的评价,凡是跟你接触过的人都有同感。但喜欢并不等于爱,况且,咱们俩的年龄差距也太大了。”
“年龄不是障碍,马克思比燕妮大很多,孙中山的年龄足够做宋庆龄的父亲,你能说,他们之间不是真正的爱情吗?”
“无论燕妮还是宋庆龄,都是在读完大学,经历了生活的洗礼,有了深刻的人生体验之后,才开始选择爱情的。你又有什么资格跟人家比呢?”
“林老师,您可能不知道,面对自己想爱却又无法去爱的那种痛苦是多么……”后面的话被泪水哽住了。
林子瑜眼里闪过一抹柔情,想化作忘情水,浇去东方冉梅的痛苦:“冉梅……童话虽然很美,但童话破灭后的现实往往很残酷,假如忽略了现实,沉溺在童话中不能自拔,那结果将会更残酷。”
“林老师,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东方冉梅任性地扎进林子瑜的怀里,嘤嘤地哭起来。
林子瑜任凭东方冉梅将眼泪洒在身上,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冉梅,你是一个坚强理智的女孩,我很尊重你的感情,但我希望你先把这份感情放下,勇敢地从心灵的羁绊中走出来。你看,现在的湖面是不是很平静?”
东方冉梅抬起头望了望湖面,确实波平如镜。
林子瑜从脚边拾起一颗石子,奋力投入湖中。瞬间,湖面荡起一两个涟漪,但不久又恢复了常态。
“刚才,就在我投进石子的一瞬间,湖面的平静被打破了,但很快又恢复了,这说明一个道理,时间是医治创伤最好的良药。我希望你能像被石子震开的涟漪一样,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为这件事烦恼,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我相信,你一定会战胜自己的。”
东方冉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声道:“林老师,你不会笑话我吧。”
“当然不会,我反而要感谢你呢!”
“感谢我?为什么?”东方冉梅弄不明白。
“我最近在写一本小说,你为我提供了一段绝好的素材呀!”
东方冉梅听罢,伸出小粉拳,撒娇地捶着林子瑜的胸口:“我不许你把这段故事写进去,要写也得征得我的同意,不能侵犯我的隐私,听见没有!”
事情解决之后,林子瑜早已把辞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倒是罗天明不肯食言,他郑重地把林子瑜叫到办公室。
“小林呀,你的辞职报告李主任已经转给我了,东方冉梅这件事总算解决的不错,我当初答应过你,这件事解决之后,你可以走。你看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我给你开一个热热闹闹的欢送会。”
林子瑜不好意思地笑笑:“罗校长,那份报告能不能还给我?”
“怎么?你又变卦了?”
“我的实验刚开了个头,还没有做完呢,你就忍心赶我走?”
“听你这话,怎么让我想到了猪八戒呀!”罗天明打趣道。
“猪八戒怎么了?”林子瑜没听明白。
“怎么了,倒打一耙呗!”罗天明笑过,一本正经道:“还有一个人,你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的。”
“谁?”
“谁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说是你的女朋友呀?”
“有这事?!”林子瑜一乐,从沙发上弹起身。
“哎,到时候结成正果,可别忘了请我呀!”声音飘出去,林子瑜早已没了踪影。
林子瑜特意买了9枝玫瑰,笑嘻嘻地去向卢小波献殷勤:“谢谢你,说你爱我。”
卢小波故作愠怒状:“别胡说八道,谁爱你了!”
“你不是在李主任和罗校长面前,公开承认爱我,说非我不嫁吗?”林子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那是为了救你,你还当真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话可在全校都传开了,你想收也收不回去了。”
“行了,花我收下,剩下的,你该到哪凉快就到哪凉快去吧。”卢小波一把夺过花,走了。
望着卢小波远去的背影,林子瑜突然泛起一种热辣辣、甜蜜蜜的感觉。他阴差阳错地想起了一个成语,塞翁失马,焉知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