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瑜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劝走了唐秘书。出于礼貌,又送他一程,一直送到校门口。返回时,与东方冉梅不期而遇,他想起报名单上一直没有看见东方冉梅的名字,便问她为什么不去报名。
东方冉梅犹豫了一下:“林老师,我这些天心里特别矛盾,你知道,这次活动是文海东老先生牵的线,而文爷爷跟我家的关系又很微妙。我想,我要是失利了,没脸面对他老人家,可我要选上了,那就可能……”
“可能招来别人对比赛公平的质疑,引出种种针对你的流言蜚语。”
东方冉梅点点头。
“冉梅,我想送你一句话……”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东方冉梅和林子瑜几乎同时把这句话说出来,两人相视一笑,找到了一种默契。
“冉梅,我觉得凭你的实力,很有希望挑战成功。即便不成功,多参与这样的活动对你的全面发展也有好处。”
“那你能为我做辅导吗?”
“如果有这种可能,我将不胜荣幸。”林子瑜不知不觉又把犯贫的本色暴露出来。
“那咱们一言为定。”东方冉梅兴奋地与林子瑜击掌盟誓,而这一幕,恰恰被路经此地的宋惊尘看得一清二楚。
东方冉梅一路唱着歌回到家,老妈见女儿如此兴奋,以为赴美交流的事已有了眉目。冉梅则笑着告之,万里长征才开始第一步。老妈继续追问,是否有把握。冉梅摇摇头:“那谁知道,听天由命吧。”老妈批评女儿,不应该这么消极,建议冉梅想办法去拉拉选票。冉梅觉得好笑:“拉选票?你想什么呢!这又不是竞选美国总统,再说了,我又没有竞选经费。”老妈当即表态:“需要多少经费,家里可以出,有些该打点的重要人物,送点小礼物也是应该的,有时候就胜在一票两票上。”
冉梅觉得乏味:“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们大人怎么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我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演讲稿写出来,请林老师给我指导。”
“哪个林老师呀?”
“就是我们现任的班主任。”冉梅说着话已经走进屋,不想再和已进入更年期的老妈啰嗦。
“让他指导你行吗?要不要我再给你请个有经验的老师?”老妈重新把女儿的门推开。
“不用了,他水平挺高的。”女儿再次把门关上。
殚精竭虑了两个晚上,东方冉梅终于把演讲稿写出来,迫不及待地拿去请林子瑜斧正。
林子瑜边看边摇头,“你这里面空话太多,而且最关键的是没讲清自己的优势。”
“优势,我有什么优势?”东方冉梅有点发懵。
“比如,你英语口语好,善于表达,文学基础扎实,能代表中国中学生的最高水平……”
东方冉梅见林子瑜如是说连忙打住:“林老师,您饶了我吧,我连咱班的最高水平都代表不了,还代表中国中学生呢,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
“这你就不懂了,这种擂台赛就是要充分展示自己的长处,就像美国总统竞选,候选人的承诺描述的越完美,越能得到选民的青睐。”
“可这是在中国,谦虚是做人的美德,说的太满了,会引起别人反感的。”
林子瑜摇摇头:“知道伯克利大学的校训吗,‘让这里光芒闪耀’,注意,这句话并不完整,没有主语,我希望这个主语的空缺由你来填补,若干年后,人们会说,因为中国访问学者东方冉梅的到来,让这里光芒闪耀。好了,拿回去重写,写完了再给我看,达不到85分,不许上台。”
东方冉梅刚走,门外又响起一阵叩门声。林子瑜走过去打开门,这回门口站着的是宋惊尘。他神色显得有些拘谨,木讷的脸上堆着一抹装出来的假笑:“林老师,这么晚了,没打扰您吧。”
“你要是觉得打扰,就别进来。”林子瑜不喜欢那种假模假式的客套。
宋惊尘还是走进屋,尚未落座,先从书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高档剃须刀,
轻轻推到林子瑜面前,说是他老爸从国外捎回来的,自己用不着,还望林老师笑纳。
林子瑜纳闷,这不过年不过节的,送礼何故。宋惊尘生拉硬扯,说林子瑜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能在他手下当一名学生,三生有幸。林子瑜见这话说得十三不靠,狗屁不通,便一语道破:“惊尘,别绕弯子了,是不是又遇到什么麻烦了,要我帮你擦屁股?”
宋惊尘不好意思地笑笑:“林老师,那我就直说了,我确实很看重这次赴美交流,如果是选三好什么的,我就不争了。”
“那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呢?”林子瑜还是不明白宋惊尘深夜探访的原由。
“我的要求不高,我只想讨个公平。”
“难道你觉得现在不公平吗?这次选拔是很透明的,学校根本没有内定人选,完全看你们自己的表现,究竟谁能胜出,是由全校师生最后民主投票决定的。”
“林老师,这次报名参加选拔的有上百人,但我个人认为,真正可以成为我的竞争对手的,只有两个人。”
“谁?”
“东方冉梅和岳超飞。我相信,我在实力上并不逊于他们,可是比赛还没开始,我已经输了。”
“你说清楚些,我不明白。”
“林老师,依您的智商,这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要说呢,东方冉梅的优势最大,首先伯利克大学这条线,是她爷爷的故交文老先生给牵的,他不可能不念及故人情谊;第二,东方冉梅在同学中人缘很好,肯定能拉到不少选票;第三……”宋惊尘看了林子瑜一眼,把话顿住了。
“接着说呀。”林子瑜不喜欢把话说一半,留一半。
宋惊尘鼓了鼓勇气:“第三嘛,您一直对东方冉梅很欣赏,而班主任的意见也是考评的重要因素之一。至于岳超飞嘛,他爸爸岳局长完全可以依仗权威对学校施加影响,而且超飞一直是李主任眼前的红人。可我呢,除了我自己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后台和能够凭借的优势。”
林子瑜听完宋惊尘的陈述,轻轻拍了拍巴掌:“精彩,我真想象不出,你怎么会对你的同学作出如此刻薄的分析!”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宋惊尘引用丘吉尔的名言做了回答。
林子瑜淡淡一笑:“那好,我也奉送你一句话,‘以为人人都正直,是愚蠢的,以为根本就没有正直的人,尤为愚蠢。’这是美国总统亚当斯的名言,回去好好琢磨琢磨!你知道我平时最痛恨什么人吗,就是那种明明跑不过别人,又不肯加油去跑,总是千方百计给别人使绊子下套子的人!”
“我没有给他们使绊子、下套子,我觉得很多地方我真的比他们强。”
“那就拿出你的实力,堂堂正正赢给我看!把你的东西拿走,再让我知道你干这样的事,我会一辈子看不起你的!”
宋惊尘被林子瑜臭骂一顿,抱头鼠窜,逃回寝室。岳超飞出于好意,问他擂台赛准备的怎么样,宋惊尘没好气道,自己一介布衣,自然不如岳大班长胜券在握,再怎么努力也不如有个好爸爸来得实惠。岳超飞不满宋惊尘指桑骂槐。宋惊尘借机泄私愤:“岳大公子,你就别装蒜了,谁不知道,为给你搭桥铺路,你爸的秘书把李主任的门槛都踩低了,有人这么为你卖力,你还不十拿九稳?!”就好比刚被林子瑜搧了一记耳光,现在把这记耳光转赠给岳超飞,虽然并没有减轻自身的痛苦,却能找回些心理平衡。于是,屋里不痛快的人顿时增加了一倍。
岳超飞为澄清事实,不顾天色已晚,连夜赶回家中,问老爸可有此事。父亲连说不知情,肯定是唐秘书在背后自作主张。误会解除后,岳超飞的父亲又想起一件事来:“今天下午,你们学校送来个请柬,说是让我去当什么评委,我当时莫名其妙,想把它推掉,你这么一说,这个评委我还真得去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