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来坐在我的身旁,不要离别得这样匆忙,要记住红河谷你的故乡,还有那热爱你的姑娘,这是首民歌吧,好像是加拿大的,想起来啦,《红河谷》,让我从头再唱它一遍。很美啊,也很忧伤。一个有月亮的夜晚,一对恋人坐在小河边的大树下,相互依偎着,两个人轻轻哼起了这首歌。你曾经有过这样的情景吗?你和你的姑娘唱过这首优美而忧伤的歌曲吗?
马儿啊,你慢些走啊,慢些走哎。哦,马玉涛。她的嗓音多么明亮而宽阔,这首歌多么悠扬而欢畅啊!小时候,在乡村的夜晚,你陪着在县城工作回家来看看的父亲,坐在大槐树下的凉席上,听着挂在墙上的小广播里的马玉涛的这首歌曲,父亲跟你说着马玉涛的歌,说着周恩来总理,父亲说周总理特别喜欢马玉涛的“马儿啊,你慢些走……”既然周总理都喜欢了,父亲当然也就很喜欢,既然父亲喜欢了,你也慢慢地喜欢上了“马儿啊,你慢些走啊,慢些走哎……”马儿啊,你慢些走哎。马玉涛啊,你现在还在唱歌吗?好像偶尔还能在电视上看到这位老艺术家。哦,她老了,她已经很老了,属于她的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
你走来,我走来,大家走到一起来。你和我,和大家,是怎样走到一起来的?走到一起来干什么呢?我不知道,你知道吗?
走向明天。人们时常这么说,很多人都在这么说。哦,《走向明天》,一部报告文学集的书名。作者:安军。此君是我当初在豫东小城的文友,当时我们都苦恋着小说,后来此君就掉头而去,致力于报告文学这种工作了,他如此选择很好,成果也很显著,接二连三在报刊上发表了一批报告文学,不久就经过筛选要出一本报告文学集了,书中除了表彰一两个政府部门嘉奖的有志青年的先进事迹,剩下的主人公就是当地一些敢想敢干当然也发财了的企业家,书是北京一家出版社出的,书号是买的,印刷费等也是自筹的,如上款项当然是传主们自愿拿出来的,一千五百册的书印出之后,当然是要全部送人的,这是后话。就在《走向明天》这本书处于三校阶段的时候,安军兄跑到武汉,走了好几条门路,找到写过几篇轰动一时的报告文学的著名老作家,他是请这位德高望重的大家写序的,老作家人很好,看年轻人大老远跑来了,就请他在旅馆安歇,然后花了两天工夫,颤抖着右手写了一篇超过了千言的序文,此事令青年报告文学作家安军十分感动,却是一点也不满意,因为老作家的序文基本上不涉及他安军的东西(报告文学),而只是说了序者本人对报告文学的一些想法。于是,安军兄就从武汉来到商城,找到我这个当时正在攻读文艺学硕士的哥们儿,请我重新弄一篇像样的序言。我可不想让安军兄失望,就一目十几行,将那本报告文学书稿翻了翻,然后就笔走龙蛇,干了一夜,等躺在我那张钢丝床上的安军睁开睡眼时,一篇约有八千字的文章已经让我搞出来了,序不叫序,还给此文安上了一个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的名字——《语言·艺术·人》,安军满意得不得了,直夸我不愧为这个那个的。其实,安军兄可能不知,当时我正在准备那篇《文学的言语操作》的硕士毕业论文,这则序文不过是我大战之前的一次热身罢了,当然,此序还是涉及了安军兄的那些文字的,只是我把那集子里的东西作为一种道具,演绎了自己的一些话语。不久,安军兄就寄来了两本由我作序的《走向明天》,后来,另外一个当时的文友在电话上跟我说,安军的《走向明天》这本书,最有价值的,大概就是你老兄的那篇序言了。对此,我只是笑了笑。后来听说,《走向明天》帮了安军的大忙,让一份内部小刊编辑的安军,走向了一个前程更好的明天,当上了本地党报的副刊部主任,再后来又晋升为副总编,安军兄的明天会如何,他又会走向哪里呢?呵呵,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反正已有好几年没有此君的消息了,你也就不必再想与此人有关的事情了。我还是想想与走有关的其他词语和物事吧。
走马灯。如今这个世界上,像走马灯一样的东西和事情太多了,你数也数不清的。其实,远在曹雪芹时代就是这样了,于是,他写了一曲绝唱版的《好了歌》,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走马灯就是走马灯,与我无关啊,管他谁唱谁登场呢。现在我只是在走,我只是在走我要走的路,我只是走在我想走的道路上。
走卒。走狗。小时候,在小说和电影上,总能看到被叫做走狗的那种人,我极厌恶走狗这种东西。现在,学会了宽容的人们好像不太喜欢用这个词语了,然而,走狗真的没有了吗?
潇洒走一回。恶俗啊,恶俗!曾经有那么一个时期,很多人都在说潇洒走一回,然而,什么是潇洒呢?我查过词典,潇洒是指一种很特别的品格和风貌。人说潇洒走一回,你也说潇洒走一回,那你距离真的潇洒已经很远了。任何词语一旦流行,大家一起说,哪怕这个词语再好听,也一样显得恶俗不堪,想一想,近年来类似恶俗化的词语还真不少呢,比如,别无选择,开拓进取,锐意改革,与时俱进,再创辉煌,闪亮登场,亮丽的风景线,夯实基础,等等。还是巴尔扎克说得好,第一个把女人比作花的是智者,第二个还把女人比作花的是蠢货。问题是蠢货太多了,问题是愿意做蠢货的太多了。呵呵,有时候,甚至不少时候,我自己也是个蠢货。好在我还能意识到,还愿意承认这一点。
《走进新时代》。一个很走红的歌颂派歌手的歌,其实这首歌的调子并不太难听,但听得多了,就让人心里觉得不怎么舒服。
走向共产主义。你这一代人,小时候爱这么说,爱这么憧憬,当然是在作文里面。这是上一代、上上一代人教给你们的。现在不啦,早就知道这是个神话,一个远得像在天堂、在天边的美梦。现在的人们是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里都没准儿的。
你走好。是你走好了,还是你走了好呢?阿Q与小D打架斗殴时,爱看热闹的旁观者一起叫道:好,好!是说好啦好啦别打啦,还是说打得好打得好呢?
走走吧。咱们出去走走吧。这样的话你说过,多次说过,对象有女有男,关系有远有近,有时候是邀请,有时候是送客。有时候这么一走,就走出了一个故事。有时候,这么一走,故事(关系)也就没了。
远走他乡。离家出走。作为一个男人,你喜欢诸如此类的词语,你以为,你想象着,其中一定蕴藏着令人揪心的故事,或者忧伤,或者悲壮,或者昂扬,或者无奈。无论如何,其中是有故事的,反正比安居乐业之类的词语吸引人。小时候,你动不动就想离家出走,就想远走他乡啊,甚至和一个一起下地割草的小伙伴多次策划过离家出走的蓝图,可惜都没有成行。
我走了。他走了。她走了。你走吧。现在就走。停会儿再走。明天就走。再过几天就走。这类话语里,故事就更复杂了。如果可能,你简直可以写一部很有趣的意识流小说,当然是那种人生意味很浓的意识流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