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钟离汜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欲往口内送去,我用筷子挡住他的动作,嬉笑道:“钟离汜,蒼月是虐待你了么?”
“他敢!”他颇中气十足地说道,然后马上换了副悲怆的神情,“他就是敢,小爷能怎么着?”
我一时啼笑皆非,觉得他不去唱戏着实可惜了些。
我观他今日换了身红色的衣衫,柔顺的长发在身后只系了一根红色的丝带,越发显得妖娆魅惑,便不由自主地想哄上一哄。
待我思索好如何开口时,却见桌上的美食已没了一大半。
我顿时觉得自己着实蠢笨了些,抄起筷子,片刻间便将剩下的菜吃了个精光,没给钟离汜留一点残渣。
“嗝”,我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便听到钟离汜大笑了起来。
他起身,恭恭敬敬朝我一拜,佩服道:“阿得姑娘不愧是女中豪杰,在下佩服佩服。”
我摸摸肚皮,得意道:“好说好说,想我狼……”我猛地捂住了嘴,差点说漏了。
“狼什么?”他疑惑道。
“狼,阆苑奇葩,哈哈哈……”我摸摸头,傻笑道。
众人各笑了一阵儿,便揭过了此事。
突然,钟离汜闪到我身侧,低声对我说:“小阿得,你想不想去赌钱?”
我也用手捂着半边脸,小声问道:“去哪儿?怎么个赌法儿?”
“你选,至于赌法儿……”他纠结道。
“那就月猗宫的后山,我们用弹弓,谁打的鸟多谁获胜。至于赌注,若我输了,便让蒼月给你钱,数额你说了算;若你输了,告诉我蒼月的一个秘密如何?”我飞速地接过说道,心里暗暗激动不已。
他思忖了片刻,怪异地低笑了几声,伸出手掌说:“好,成交,那就午时末,到时小爷来接你。”
我与他一击掌,说道:“一言为定。”
待钟离汜走后,我便在院中转悠了两圈。
此时将近月夕,若不是源源的活水,这满庭的树木,恐已秃了一半。
虽已巳时,白日却有些蔫蔫的,仿若未睡醒一般。我观此景,不免有些哈欠连连,兴致缺缺。
几日前,木若姐姐扶着我转了转,也只在屋前几百步内,未得看遍这月猗宫的全景。
她与我说过,这月猗宫的后山不可踏足,偏我是个混世狼王,觉着某些真相将要浮出水面,故适才钟离汜说要赌钱时,便与他约在了后山。
风清微凉,我顿觉有些寒意,便回了屋内,捂着被子想些有的没的。
村里的“红鼠”是个容易红脸的小机灵鬼,平时很是黏我,人生的信条便是抱紧我这大腿不撒手。
有次他偎着我神神秘秘道:“狼把子,我阿爹今日与我说了些外面的事,说到那土匪大王时,他很是气愤,我却羡慕得紧。他日你若当上土匪大王,就封我就当二大王如何?”
他那张脸都笑成煮裂的红薯了,着实喜人。我当时与他握了握手,算是应下了这个约。
这会子,我也不知怎地想起了这桩案子,倒是让我有些伤情。
不知不觉中,我又睡着了。钟离汜摇我时,我愣是半日没睁开眼,可把他吓坏了。
我清醒后,安抚地冲他笑笑道:“钟离汜,我没事的,可能是最近太乏了,多睡几觉就好了。”
他皱皱眉,有些埋怨道:“月月也太疏忽了,待他回来,小爷必要骂他一顿。”
我摇摇头,心下好笑,他要是敢骂,蒼月定会揍得他抱头痛哭。
我下床洗了洗脸,便由他携着飞往后山。
一路上,我沿着指缝向下看去,只见整个月猗宫惬意地匍匐在这云锦山上,周身云雾缭绕,不知其南北,不见其西东,好似误落凡尘的仙子,步步生莲,又如偷饮琼浆玉露的妖魅,婀娜袅袅。
宫殿高低错落,青瓦朱墙,飞檐斗拱,画廊雕栋,间或草木葳蕤,丛花烂漫,涓涓流水,碧波漾漾,又见假山堆叠,曲径通幽,白玉石桥,美人倚栏。
一草一木,尽态极妍,一亭一阁,变化万千,入危楼手可摘星辰,居幽篁弹琴复长啸,鸿雁南去,秋气渐浓,又是一度秋冬。
已而风止,钟离汜落在了一处平地上。
眼前丛林繁茂,鸟鸣声不绝于耳,与先前看的倒是大有不同,而且比之庭院暖和了不少。
我心下惴惴,看了钟离汜一眼,却见他也是一脸的戒备。
他放下我,对我轻声道:“小阿得,小爷觉此处有些诡异,不如咱们回去?”
我睨他一眼,也轻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我说此话时,也栗栗危惧得紧,但那真相好似在唤我向前。
“呼……也罢,倘若遇到危险,你且记着……让小爷躲在身后。”钟离汜朝我挤着一只眼睛说道。
我一听罢,顿觉好气又好笑,往他手臂上拍了一巴掌,硬气地说道:“钟离汜,你还真是好得很呢!不过你且宽心,若遇坏人,你喊声‘得兄’,我便誓死护你。”
我想着他定会羞愤不已,正欲笑他,怎知他猛地拉我一同跪地,口中念念有词道:“诸神在上,我钟离汜今日与得兄结拜为兄弟,他日有危难,得兄挡,有美酒美食,都归我,不求朝朝暮暮繁华盛景,但求日日夜夜得兄护我在房梁。”
我倏地站起来,一拳锤在他头上,真是忍无可忍!
他揉着脑袋,“嘤嘤”呼痛,却对着虚空拜了三拜,做足了这场戏。
我暗暗发笑,越发同情起蒼月来,这友人个个与众不同,倒是难为他了。
“得兄,以后小爷就全靠你庇护了。”钟离汜厚脸皮地说道,笑得有些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