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三生杜牧,十里扬州,道不尽江南烟雨。此世的扬州也有炀帝开凿运河,北通黄河、洛水,南连长江流域,因着漕运之利,诸多势力盘根错节,虽说鱼龙混杂,却富甲天下,文人墨客汇聚,越发的锦绣繁华。
转眼过了半年,此时已是八月。果然学生时代才是人生最轻松快乐的时光,章草回忆在地球上的摸爬滚打,不禁感叹。得益于此世身体的年轻,凭着曾经十六年现代教育的基础,大半年时间章草如海绵吸水,不仅是才学,修为上也是突飞猛进。儒家功夫旨在正心,心正则身正,养一口浩然正气,自然神静气明,诸邪不能侵。
阅微草堂,明德园。
微风轻拂,竹海摇曳。火辣的太阳狠辣至极,仿佛无孔不入。竹荫下,章草慵懒的趴在凉席上,摇着纸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诵念经书。“子谦师弟,你虽有天姿,若是这般懒散,来日考场,怕是排名更在愚兄外。”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羽扇纶巾,颇有威仪,一手捻须,一手持书。“伯牙师兄,师弟成竹在胸,问题不大的。”伯牙笑道:“秋试在即,你却仍是这般懒散性子,三年一试,只取百人,愚兄已考了四届,届届百名之外,哪有那么容易。”章草尴尬道:“伯牙师兄也太惨了吧,四届都没入榜吗?”伯牙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大汉传国一千二百余年,繁荣胜出历朝许多,天下之大,多的是饱学之士,君不闻“三十老名经,五十少进士”,愚兄今年方三十有七,能入百名之后,已是不坏。”
此世科举之难,章草自是知道,进士科策论第一,学以致用才能利国利民。十六年现代教育,十年的社会主义毒打,对于现代人而言,进士科反而简单,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以前网络上看过的案例极多,虽只记得大概,七拼八凑交出去对于此世也是惊天动地的点子。
“科考在即,放松些也是极好的,没有压力兴许会考个好成绩也说不定,伯牙师兄也不必难为子谦师弟,师弟尚年轻,回想你我当年不也是这般姿态。”这时子期打了一个圆场,微笑道:“这太阳着实烈了点,火气不免旺盛,后日就是中秋了,子谦素有才名,诗会上需要好好表现才是。”章草羞涩道:“听说每年诗会极是热闹,应天府的才子佳人汇聚一堂,当时候,那么多人,我一紧张作不出诗就尴尬了。”伯牙,子期文言相视大笑,子期道:“作不出就有意思了,传闻程家小姐对你有些兴趣,到时候,哈哈”子期像是想到了什么,大笑不止。伯牙道:“是极,刘家,郑家两个坏水想必是巴不得你出丑。”章草道:“我与程家小姐不过是一面之缘,传言做不得真。刘丰,郑玄这些纨绔我一忍再忍,他们却总是与我为难,最是可恶。”子期叹道:“我们阅微草堂名列扬州第一,院中学生多是世家子弟,难免心高气傲。子谦出生寒门,却是得夫子看重,被世家学子排斥也是正常。唯有中了进士,有了官身,我等寒门才能勉强与世家等礼相抗。”伯牙亦是颓然长叹。
章草不禁想起曾经读过这么一段话,这世上的斗争,皆是因为不均。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就会产生不满,不满就会愤然反抗,最后将恶龙打倒的勇士再次成为了恶龙,如是而已。
中秋,皓月当空。
晓风画舫是应天府数一数二的风月地,江南繁华,贵人们多流连于此饮酒赋诗,寻欢听曲。此时画舫上张灯结彩,曲水流觞,整个应天府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这里赏花弄月,好不热闹。
“诸位俊杰能参与我这诗会,本王甚是开心,请满饮。”
“世子过誉,共饮此杯。”
“相传吴王世子礼贤下士,今日才知,见面尤胜闻名。”
吴王世子李治相貌堂堂,极具威仪,坐在主位上与众学子互相吹捧,一时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当今天下乱象已生,江南富足最是英才辈出,吴王素有野心,每年八月十五都会让世子李治主持诗会,招揽人才。
“世子殿下,小女子在家亦常有尔闻我扬州诸多才子的风流轶事,而今当此诗会,众学子俱是饱学之士,理当赋诗助兴才对。”这时一个清秀女子出声道。李治面向清秀女子笑道:“陆家妹纸说得有理。想我江东子弟多才俊,在座俱是个中翘楚,本王也极是期待诸位佳作。”这时一个胖书生也出声道:“我江东男儿才高八斗,要说能当魁首者,还是刘丰,郑玄,曾念几位师兄,诸位觉得是也不是?”座上数人应道:“不错,曾家,刘家,郑家当时名门,家学渊源,三位师兄更是才名远扬,当为我江东士林领袖,来日科考,想必桂折一枝不过等闲。”曾念笑道:“小生谢诸君抬爱,才学小生自认还是有些的,若是说这魁首,却是不敢妄自尊大,诸君切莫吹嘘小生了。”刘丰道:“曾兄不必谦虚,邓丰,你,我三家乃是世交,你的才学,刘某心中是佩服的,邓兄,你说是也不是。”邓玄笑道:“不错,不过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今日借世子宝地,我等众学子当分个高下,为中秋贺,诸位师兄以为如何。”“正是。”众人应道。李治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道:“诸位既然有此雅兴,本王自当成人之美,今日中秋佳节,月圆花好,就以这明月为题赋诗一首,诸君以为如何。”刘丰应声对着章草笑道:“刘某觉得此题极好,相传章师弟能七步成诗,不如打个头阵如何?”章草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复而举杯邀月,漫行七步缓缓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众人听罢,俱是震惊不已,这诗虽不拘一格,却立意极妙,伯牙,子期等众寒门学子纷纷击掌而赞。刘丰则面露不屑,心中冷冷道:“章草,狗一样的贱民,也配与我同坐,待会看你怎么死。”。
这时李治悠悠到:“章学子能作出此诗,真是难得,奈何做贼?”
章草心中警觉,不解道:“章某不知世子何意。”
李治淡淡道:“章草,籍贯不详,崇德十六年落草牛头山,崇德十八年腊月叛逃牛头山,崇德十九年二月入学阅微草堂,我说的没错吧,章士子。”
众学子一时间议论纷纷,章草泰然自若道:“士子这消息是从哪得到的呢?”
李治淡淡道:“从哪得的消息,死人不配知道,来人,拿下。”
话音未落,四方便跳出十数个蒙面黑衣人挥刀砍杀向章草,章草临危不乱,侧身避开迎面劈来的一刀,翻身拉开距离,抄起身边灯柱左架右挡,便向门外突围。这十几个黑衣人虽是身手一身,却极为凶悍,饶是章草身手敏捷,却也避不及时,挨了几刀,身上衣服破破烂烂,鲜血淋漓。
沿着走廊章草一路狂奔,身后十几个刀手紧跟不放,沿途的游客惊叫连连,你推我攘,场面极为混乱。骚乱中,章草突然脚下一空,被路人挤下了水中,章草忍着疼痛,乘着夜色不易被发现,拼命游向对岸。
画舫上混乱不堪,十数个黑衣刀手被人流携裹,寸步难行。黑衣刀手本就是山匪出身,性情暴烈,气急下挥刀乱砍,一时间血肉横飞。
章草上了岸,撕了衣衫简单处理了伤口,径直往滁山逃命。一路疾行,走了约有十数里路程,才到了滁山脚下。这时候章草一股心气落下,浑身只觉疼痛不已,精神亦是疲累不堪,寻了一个角落,颓然躺下,大口喘息。
忽然,地动山摇,乌云罩月,一声声呜呜尖嚎不绝于耳。章草心中恐惧,这怕是撞了鬼,连忙正襟危坐,收敛心神,浩然正气充斥周身,朗声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天地间狂风肆虐,呜呜声忽高忽低,视线忽明忽暗。突然一道黑影迎着章草当头掠过,带起无数沙石横飞,章草被石子砸的生疼,却不敢多想,忍着疼痛继续诵念诗文。那黑影飘来荡去,忽远忽近,忽高忽低,不断发出“咯咯”的怪叫。章草只觉全身发冷,三伏天变作了三九天,冻的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