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章草,曾念二人出了醉仙楼,俱是醉的一摇三晃,走起路来东倒西歪。好在二人相互搀着,倒不至于摔倒。行至二十四桥,两个绝美的女子结伴走来,身后跟着四五家丁。
“曾公子真是风流,醉游二十四桥,夫子若是知道,想必是极开心的。”那女子盈盈一笑道。
吹了冷风,曾念已是清醒多了,迎着说话女子,定睛一看,抖了一个激灵,道:“颍儿,你怎么在这。”那名作颍儿的女子阴阳怪气道:“曾大公子,老实交代,去哪喝花酒了。”曾念眉头一皱,气急道:“我不过多喝了几杯,你怎地凭空污人青白。”然后对着章草介绍道:“章兄,这个是我家妹纸,最是爱瞎胡闹。这个是应天程家小姐,我应天府有名的才女。”继而对着二女道:“这个是章兄,章兄诗才绝世,我与章兄一见如故,是以多喝了些,颍儿莫要再胡闹。”章草相比曾念,倒是要清醒的多,于是揖了一礼,道:“两位小姐有礼。我与曾兄结识,一时兴起,倒是喝的多了些,勿怪。”二女抿嘴一笑。程家小姐道:“既然曾公子如此说,章公子必是有才的。来日诗会,小女子需得讨教一二。曾公子也当不要吝啬。”颍儿笑道:“我这哥哥最是爱诗,章公子怕是今后不得安生了。”曾念对着颍儿咬牙切齿道:“你禁足半月,怎的偷跑出来,真真是无法无天。”颍儿躲在程家小姐身后,对着曾念搞怪道:“哼哼,本小姐可不是偷跑出来的,程家姐姐邀我春游,阿爹允了的。倒是你喝多了还在外边浪荡,有辱斯文,小心阿爹打你的板子。”然后牵着程家小姐的手道:“姐姐,我们去玩我们的,不理这个书呆子。”缓缓走了。
一路上曾念与章草互通了家世,得知曾念是鸿儒曾参之子,家里开着书院,却是动了心思,此时诸子百家各有手段,儒家当世显学,自是不差。章草只称自己是个被老道士救下的孤儿,如今老道士数月前也故去了,是以四方游历,一则看一看大好河山,增长阅历,二则也能排解悲伤。
两年多来,章草虽是走投无路做了山匪,平日里也没少打听,对于此世也算有些了解。这个世界有点像中国的唐玄宗时期,皇帝前二十年英明神武,励精图治,经济发达。而后就和儿子抢媳妇,然后天天泡在后宫不上朝了,导致国内乱象丛生,民意沸腾。文化上自春秋百家争鸣后,儒家在大汉建国初期就成了国学,儒家孔子依旧被称为大成至圣先师,而今大汉国祚已有一千二百年余,正是烈火烹油,才人辈出。
随曾念入了阅微草堂,章草拜会曾参道:“后学章草拜见曾夫子。”。曾参颔首道:“犬子说,章生颇有文采,老朽却是想考教一二。”又问道:“子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何为君子?”章草答道:“先行其言而后从之,行之以德,知行合一,是为君子。”“知行合一。”曾参喃喃念了几句,心中一惊,又问道:“何为知行合一?”章草答道:“知而行之,行之以知。”曾参笑道:“好一个知而行之,子曰:听其言而观其行,章生可知是何道理?”章草答道:“要想看清一个人,不仅要听他说什么,还要看他做什么,这是夫子教的处世之道。”曾参又道:“余尝闻古有凿壁偷光者,传为一时美谈。然子不饮盗泉之水,章生何以看?”章草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曾参笑道:“不错。章生可曾考取功名?”章草道:“学生本是出身寒门,年少时,家里遭了山匪,苍天怜幸,我被一个老道救下,老道看我可怜,留我山中做童子,才得保全性命。就在去岁时候,老道士身故,山里只剩了我,无可奈何,我便收拾了老道遗物四方游历。是以不曾有功名。”曾参听罢,倒是动了爱才的心思,若是收了这样一个学生,来日他有些名气,我也有光。于是道:“我见你才学,放眼扬州亦是翘楚,老朽这草堂也算有些微名,你可选随我用功,来年科考搏个出身。”章草心下一喜,不及多想,倒头便拜道:“学生拜见恩师。”入了曾参门下。
“章生年几何?”曾参问。
“学生今年十之有九,尚未加冠。”章草道。
“可曾有字?”曾参问道。
章草应道:“不曾有字,请老师赐字。”
曾参捋须略作沉吟,笑道:“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我与你取字子谦,你觉得如何。”
章草谢道:“谢老师,此字甚好。”
曾参笑道:“孺子可教。”
曾参吩咐曾念带着章草熟悉书院,随着众师兄弟一起学习,曾念自待引着章草去后房安置。
阅微草堂是扬州鼎鼎有名的书院,是以每年前来求学的学子多如过江之鲫,虽然曾夫子有教无类,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了阅微草堂的。书院每年只收二三十学子,精益求精,非是有真才实学,得曾夫子青睐者不能入书院。大汉传国虽有一千二百年,文风鼎盛,然而读书依旧不是什么人都能读得起的,是以来书院求学的学子多是世家公子,书院为学子提供有专门的书舍,条件很是不错。
天光微亮,阅微草堂便是传出阵阵读书声。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草堂里红花绿柳,溪水潺潺,伴着朗朗读书声,恍若世外桃源。
学堂上,曾夫子正襟危坐道:“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君子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正心第一。曾子曰:“是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何以知仁。”
“仁为天地万物之源,故虚心,故虚识。”
“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
“恻隐之心,仁也。”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
众学子争相发言。
曾参摆手道:“你等所说,尽是先贤之说,非是你等之说。子谦,你的见解呢?”
章草答道:“愚以为仁者唯正心而已,心正则身正,君子以恐惧修身,常怀德行就是仁。”
曾参道:“不错,修身以正心,殊是难得。”
曾参手势虚按,示意众学生安静道:“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虽是循序渐进,道理却是相同,是以重在一个修字,这就是先贤为什么会传下六艺之学。”
曾参按了按琴弦道:“古人有言,琴以禁制淫邪,正人心也。你们且细听。”
这是一曲《碣石调·幽兰》,曲调清丽委婉,节奏缓慢悠扬,如入宁静致远、无人之境。众学子只觉心旷神怡,别有一番典雅清净,悠远旷达的意境。
一曲音落,曾参道:“琴能感天地以致和,诸位需下苦功。”言罢径自去了。
下了早课,曾念对曾参道:“父亲,儿与子谦同年,平日里多有亲近,只觉子谦才华德行俱是绝佳,不禁想世间竟有这般人物。”曾参哈哈一笑道:“世界之大,有一二不凡之人有何奇怪,古来圣贤师之者谁,无名之人不等于无能之人,我等读书之人切勿妄自尊大,小觑了天下人。”曾念恭敬道:“儿受教了。”曾参颔首道:“你与子谦相交是极好的,圣人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读书人自当有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之德行。咱们曾家乃是名门,你当好生修养,将来这曾家是要交给你的,不要败了家业。”“父亲,我知道的。”曾参应道。
转眼便过了月余时日。得曾参传授养气之法,章草平日里读书养气,勤学不辍。此世很是神奇,读书读得多了,耳目聪明,只觉和往日判若两人。平日里章草亦不曾落下拳脚功夫,虽是庄稼把式,练得纯熟,也能强健身体,行动敏捷。一套老拳上下翻飞,拳势行云流水,只觉全身好不舒畅。
走完拳,冲了凉水澡,洗去一身疲惫,章草一袭青衫,翻看一卷《清平乐》,此书乃曾参所著,包罗万象,无论是治国策论,还是儒家心法都有涉及,而且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平日里阅微草堂的学子多有交流。翻看了几篇,章草心中计较,此世儒家确有独到之处,或者说是世界的关系。《孟子》中便有“吾善养吾浩然之气”的记载,黄帝御龙升天,女娲补天,后羿射日等传说想来不是以讹传讹,其中必有隐情。如今我有了阅微草堂这个出身,就可以去参加科举,只要中了秀才,得了官身,便可免了不少人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