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不眠将那贵喜斋的小叶酥放好之后便退出了书房。
观竹苑外头已经灯火通明了,建王府里的仆人们正在一一点着院子屋檐上挂着的灯笼。时节已是深秋,初入夜晚的时候,丝丝凉意入骨,苏不眠抖了抖肩膀,转而回了自己的房间。
用过晚饭,沈燕池借口让苏不眠去替他出城打听平王返京的行经路线,这才将他打发了出去。
王府里入了夜没有沈燕池的特殊吩咐,便是没什么事情要忙的,观竹苑的伺候的家丁婢女大多都回了自己的住处歇息了。
院子里四周静悄悄的,沈燕池从书桌前站起,伸手试了试那小叶酥的温度,眉头拧成一团。
他右手手指一挑,将那点心拿起来,离开了书房。
听雨阁一入夜便早早的灭了灯,秋水伊人也没有在陆晚照身旁伺候守夜,则是被陆晚照打发去休息了。
听雨阁里静谧无声,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的十分真切。
沈燕池从花园绕到听雨阁的院子里,一瞧房里的灯那么早就灭了,顿觉得陆晚照一定还在房间里并没有休息。
“谁?”
床帘自里边掀开,陆晚照只着一件中衣从床上爬起来,望着房门口的那个黑影冷不丁地说道。
“不眠捎给你的点心你为什么没吃?”
来人言简意赅,说话开门见山。
陆晚照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摸黑走到梳妆台前摸索出了火折子点了一盏灯放在桌上,语气淡淡道:“苏管事送来的东西,未必就是公子您授意的,倘若我因收了苏管事的点心而被公子训斥不检点,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贵喜斋的点心是我买的。”沈燕池被她气得额头上的青筋凸起,他咬了咬牙,终是软下语气来对她说道:“阿照,你在怪我?”
“您是建王殿下,而我不过是殿下身边的一个喽啰,我为何要怪你?”陆晚照目光如炬,房里的光线虽然暗淡,但是沈燕池还是真切的瞧见了她的眼神。
那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一双眉眼。
“罢了。”沈燕池摆手,妥协道:“由着你性子来吧。”
“公子还有别的事情吗?”陆晚照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平王三日后进京,你准备好。”沈燕池说完准备转身要走,又突然转过身来警告陆晚照道:“记好我曾交代过你的那些话,我最讨厌属于我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你给我看好你自己,别做了背叛我的事情。”
“晚照,”她福了福身子,面不改色道:“定不辜负公子您的嘱托。”
沈燕池抬手,本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光洁的脸庞,却触碰到了她温凉柔滑的长发。
“阿照……”沈燕池突然唤了她一声,他难得柔下语气来唤她的名字。
“晚照在,公子吩咐就好。”
“没什么,早点休息。”
沈燕池撂下这一句话后,转身就离开了听雨阁。
夜晚的建王府里,树影婆娑,月凉如水,沈燕池一个人走在回观竹苑的路上,心里却无法平静下来。
想到方才陆晚照对他那冷淡的态度,让他更加烦闷。
“罢了罢了,”沈燕池驻足不前,仰头看了一下被乌云遮住的月牙儿,又喃喃自语道:“等这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阿照她会理解我的。”
沈燕池走后,陆晚照来到桌前,小心翼翼的拆开了刚才沈燕池送来的那小叶酥,精致的点心虽冷了,但是一拆开点心外边包着的荷叶,点心的香甜味便弥漫在了整个房间里。
可是陆晚照一点也不欢喜。
这小叶酥是她平日里最喜欢吃的点心,更是她怎么吃都吃不腻的点心。可这一次,任面前的点心再怎么香甜可口,陆晚照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三日后,她就要离开建王府,只身一个人去平王府了。
外头的夜色正深,陆晚照合上包着点心的荷叶,回了床榻。
三日后。
也许是平王返京的缘故,一连三天,定阳城的天气都是十分晴朗的。
这一天一早,朝中早早的散了大朝会,皇帝沈麟带着文武百官以及后妃皇子们一同到城楼上迎接平王沈屿欢的到来。
午时还未到,离京城城楼百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支队伍,队伍的最前方是一个骑着白马,头上束着银色六蟒发冠,身着黑色刺金蟒袍的男子。待那男子走近了,众人才看清楚他的容貌:面色如小麦色一般,常年在边境,风吹日晒的生活让他不像在定阳城里长大的其他皇子一般面色如玉,反而麦色的皮肤更加衬得他沉稳健壮,一双褐色的眸子分外有神,嘴角不自觉上扬的弧度让人看起来格外亲切,一点也不像世人揣测那般,生性多疑,谨慎小心,反而感觉亲和近人一些。
“瑾妃娘娘,队伍为首的那位便是平王殿下。”安国公陈衡不知何时来到了瑾妃陈月歌的身旁,他指着不远处朝着城楼不断过来的男子,又说道:“咱们是时候该为建王殿下考虑考虑了。”
瑾妃陈月歌瞥了一眼一旁正在与其他皇子闲聊的建王沈燕池,压低了嗓音回道:“燕池心性纯良,最不爱掺和的就是皇子们之间的争斗。可这世道人心难测,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本宫总担心若来日他未能继任新帝,会成为其他人的眼中钉。”
“娘娘所言极是,”安国公陈衡附和道:“平王殿下有着之前李贵妃与皇上的情意,如若皇上再念及当年与李贵妃的情意,恐怕这皇太子的位子就是他平王沈屿欢的了。”
“太子之位?”瑾妃陈月歌冷哼一声,“他沈屿欢也配?不过是仗着那贱人与陛下的情分狗仗人势罢了,若没有那个贱人,恐怕他早就死在边境了!”
安国公陈衡又说道:“所以,娘娘,咱们不得不早做打算。现如今,平王已然回京,接下来的事就是得让皇上把太子的人选放在咱们建王殿下的身上。如若不然,老臣总觉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