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陈文宇这几天日子过得紧巴巴的,自从上次与老苏喝酒把银子全部掏光后,现在手上连买包烟的钱都没有了。好在修理厂平时都是雇人做饭大家一起吃,只有发工资的时候才扣伙食费,这才不至于饿着他。
趁着修车空闲的时候,陈文宇找老板孙大胖想再借点钱,孙大胖看他实在可怜,就又预先支付了500元给他。给钱的时候,孙大胖问他:“那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陈文宇看到孙大胖放在办公桌上的香烟,顺手点了一根猛吸两口然后说道:“没进展,对方说要起诉了,派出所不让我离开本地,现在只能等着”,“哦”孙大胖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句,接着又说道:“你脑子可要清醒些,一口咬定狗不是我们养的,任何时候都别松口,否则到时候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陈文宇说:“这个我心里自然明白”。
就在陈文宇听到孙大胖刚才要他“一口咬定狗不是我们养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心中暗想:“我说他怎么这么关心我的事情,原来是怕连累到他自己呀,不过这倒也是条路子,一旦打起官司来,修理厂也许能分担一些的”。想到这里,陈文宇心中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陈文宇虽说心眼够大但心思却很细腻,所谓的粗中有细用在他身上,是很贴切的。任何事情搁在他身上,只要不是马上要他的命,他都不会表现出着急上火、六神无主的样子,他很善于从事物的表面,捕捉到有利于他的细微之处,然后引导这细微之处慢慢的向他的想法或思路上靠拢,从而达到他所设想的目的或是局面。这是他的优势,也是他能够独自一人,从一无所有来到这里,靠着短短几年的功夫从一个“小学徒”蜕变到现如今的“大师傅”的原因所在。
陈文宇的脑子很好使,关键是没有一个好的平台让他体现他的价值,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耿耿于怀,充满着不满和不服气。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躺在宿舍的床上,抽着劣质的香烟,感叹着命运对自己的不公平。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已还不如一只动物。你看那些动物园里的动物,每天都有专人伺候着,喂养的食物都是营养搭配出来的,定期还要进行健康体检,而自己却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是死是活全依靠自己。但转念又一想,被关到园子里的动物们虽然衣食无忧、生活的很舒适,但它们那是以失去自由为代价换来的。最起码他现在是自由的,只要不触犯到法律的底线,他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陈文宇一想到这里,就会恨恨的嘟囔着来一句:“TMD不管怎样,还是做人比做动物强一些”。
可如今的陈文宇已经三十多岁了,还是一个人独守空房,每天像头驴似的活着,一身油腻脏兮兮的,到点就得起来干活,心里总是感到很自卑。看着那些前来修车的形形色色的车主们,个个都生活的光鲜亮丽的样子,他心里很是羡慕:“什么时候,我也会像他们那样,有自己的房子、车子、还有老婆孩子,那该会有多么幸福啊”。
为了早日过上这样的“幸福生活”,陈文宇的内心一直暗暗努力着,“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他相信只要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他也总有一天会有那样的生活。谁料想,天有不测风云,无端的让他摊上了这么倒霉的事情。这也许会让他的下半辈子都无法翻身的倒霉事,把他原本心中美好的设想,都变成了泡影。这真是世事无常、人生无奈啊。
此刻心情有些放松的陈文宇,笑着对孙大胖说道:“老板,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你帮帮忙”,孙大胖说道:“摊上你就没好事情,有话就讲、有屁快放”,陈文宇嬉皮笑脸的说道:“过几天我想借你的车用一下”,孙大胖问:“干嘛?你要开车出逃啊,还是卖车还债啊”?“看您说的,我哪能干那种事情,我是想去一趟庙里,请和尚道人们给摆弄一下,这段时间太背时了”,陈文宇陪着笑脸回答道。
孙大胖哈哈大笑起来:“你TMD还挺迷信的,到时候再说吧,先干活去”。陈文宇答应着向外走去,顺手又从孙大胖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想再吸一支,孙大胖见状随手把那半包烟扔给了他,骂道:“看你那点儿出息,好好干活,把活干漂亮了,什么都好说”,陈文宇赶忙回应着退出来向车间走去。
其实陈文宇向孙大胖借车,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他这几天一直盘算着如何才能让孙大胖把车借给他,今天试探的问了一下,看孙大胖即没有拒绝也没答应,他心中暗想,这事儿有门儿。至于他借车究竟要干什么?这是后话了。
陈文宇屁颠屁颠的回到车间后,正准备收拾工具开始干活,派出所的民警又来找他了,来的民警告诉他:“对方已经请了律师,并且律师已经到派出所调取了前期调查笔录,等过段时间法院传票下来,要他按时到法庭应诉,鉴于目前他仍没交到派出所一分钱,派出所建议他这段时间最好不要离开本地,否则会人为的改变案件的性质,那样会对他造成相当不利的后果”。陈文宇赶忙答应着:“那是,那是,我一定配合”。
把民警送出修理厂后,陈文宇明白,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将经历一段惊涛骇浪般的生活,直到整个事件有个最终的了结为止。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他能够侥幸化险为夷了,那对他就是一种完全的改变,他会重新拥有一个全新的生活,反之,他将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他身体紧张的抽搐了一下,点上一支烟猛吸一口,然后抬头看看天空自言自语着:“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便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