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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稻草人自述

有了伴侣,多萝茜的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但是,脚下的道路却越来越不平坦,有些黄砖已经破碎,有的地方黄砖则不知去向。多萝茜穿着硬硬的银靴,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感到很不方便,所以,不少地方她都要绕道而过。托托身体敏捷,遇到小坑小洼,轻轻一跃,便跳了过去。但是,稻草人可就麻烦了,每次总是不跳跃,也不转弯,始终一直往前走。无论大坑小洼,它从不躲让,因此,他摔了一个又一个跟头。每次,多萝茜把他扶起来,可还没走两步,他又摔倒了。虽然他身体很轻,摔倒了并不会皮肉受伤,可这样下去的确很麻烦。多萝茜心里着急:如果一直这样走,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翡翠城呢?

“喂,稻草人,你遇到坑洼能不能绕道过去呢?”多萝茜对稻草人说。

“唉!”稻草人叹了口气说,“我也想能这样做。可你知道,我的脑子是用稻草做的,不会随机应变!”

“既然这样,我就扶着你走吧!”多萝茜对稻草人顿生同情之心,就扶着他转过坑洼,一步一步地向前迈进。他们越往前走,道路越凹凸不平,两旁的原野也越来越荒凉。视野中几乎不见一座房屋!路上也未碰到一个行人。他们开始感到寂寞与孤独,就连说话俏皮的稻草人也闭上嘴,他正为没有一个好脑子拖累了多萝茜而黯然神伤。

到了中午,多萝茜实在走不动了;托托也累得张大嘴巴,伸出了它的红舌头。只有稻草人还是那么精神抖擞,不知疲倦。

“我实在是太累了,咱们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再走吧!”多萝茜建议说。

他们找到一棵大树,在凉荫下坐了下来。多萝茜打开篮子,拿出面包、水果和饼干。她先分一些给托托;然后又递给稻草人。

“我永远也用不着吃东西的。”稻草人连忙摆了摆手说,“这一点,我比你们幸运多了,从我诞生以来,就一直没有被饥饿困扰过,哪还有不吃饭就走不动路这种事呢?”

多萝茜恍然大悟,不禁为自己的无知举动羞红了脸。原来,稻草人肚子里装满了稻草,它根本没有五脏六腑,吃了东西怎么消化呢?

稻草人一直看着多萝茜和托托把饭吃完,然后就陪她和托托在树下休息。

“小姑娘,我真是没脑子,到现在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呢。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稻草人突然问。

“多萝茜。”多萝茜答道。

“多好听的名字啊!我想,你的家乡一定也像你的名字一样美。”

“不,它一点也不美!堪萨斯草原就像一个大蒸笼,那儿的天空整日灰蒙蒙的,地上的草也不像这儿这么绿,全都是灰黄灰黄的,让人看了心里都感到憋闷。”

“奥兹国真有这么个地方吗?它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只知道它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去找奥兹大王,就是让他帮助我回到那里去的。”

稻草人抓着后脑勺,沉思半天才说道:“这我就不懂了。你的家乡那么远,你又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呢?”

多萝茜答道:“我是被龙卷风吹到这里来的。我的家乡经常刮龙卷风,它会把人和牲畜甚至房屋刮到任何一个地方去……”

“太可怕了!你的家乡看来一点也不好,为什么还一定要回去呢,你瞧我们这里多美呀,干脆就在我们这里住下来算了!”

“你怎么这样说呢?”多萝茜有些生气了,嗔怪稻草人说:“我的家乡虽然没有这里美丽富饶,但它是我生活的摇篮,那儿有我的亲人亨利叔叔和艾姆婶婶,还有我的好朋友小彼得。在我心里,那儿永远都是我向往的地方。”

稻草人十分羞愧,不好意思地说:“看来我没有脑子,根本不能理解你们人类的感情。”

稻草人说完这些,便沉默着不再说话。多萝茜知道他心里难受,怕说错了惹自己不高兴,就主动打破僵局。她对稻草人说:“稻草人,趁我们大家都在休息,讲讲你的故事吧。”

稻草人一听多萝茜要他讲自己,立刻来了精神,就侃侃而谈起来。“说来惭愧。”稻草人说道,“我从主人手中诞生才两年多的时间呢。”

“两年前的一天,我的主人和他的一位朋友到地里看庄稼,他见自己的玉米长得很好,感到非常高兴,就向他的朋友炫耀说:

‘怎么样?我的玉米长得不错吧?’”

‘玉米长得不错,就是有许多已经被鸟雀啄食了,’朋友指着一只残缺不全的玉米棒子说。

主人看了有些气愤地说:‘这些该死的鸟,我得做一个稻草人来吓唬一下它们。’

主人回家以后先找到一只布袋,在里面填上稻草,用绳子扎起来做成我圆圆的脑袋,然后用油漆画出了我的耳朵。所以,在我还未看到外面的世界之前,就已经能听到主人和朋友对话的声音了。

‘这两只耳朵面得还算不错吧?’主人对他的朋友说。朋友答道;

‘画得挺像的,就是有点歪。’

‘管它呢,只要有耳朵就行,反正那些笨鸟不知道他是假的。’

‘现在我要画眼睛了,’主人说,‘这可是挺关键的,要是眼睛没神,也许就唬不住那些鸟了。’

主人于是用蓝色油彩认真描绘我的眼睛,当他描好我的眼珠的时候,我已经能看到外界的一切。

‘这只眼睛挺像回事的。再画一只更大的,也许会比这只更有神。’主人的朋友连声称赞,并建议说。

‘好吧,就照你说的办,’主人采纳了朋友的意见,在画好左眼后,又画了一只大大的右眼。

有了一只大眼睛,我看得更远、更清楚。但却成了左眼小、右眼大的一个怪物。

主人又在我脸上画了鼻子和嘴巴。其实,这些都是摆设,因为我既不需要鼻子呼吸,也不需要嘴吃东西。

后来,主人又为我做了身子,装了手和脚。他又拿出自己的旧衣服穿在我身上,并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双他早就退休了的旧鞋,也套在了我的脚上。这时,我可真是‘人模人样’了。

主人审视了一番,得意地对他的朋友说:‘瞧,这家伙还不错吧?’

‘是不错,’朋友说,‘他完全就是一个人了!’

第二天,主人挟着我来到玉米地里。他在地里竖了一根竹竿,然后把我插在竹竿上。他将我的衣服拉整齐,看看找不出什么毛病,就自言自语地说:‘好家伙,可得拿点颜色给那些贪吃的鸟们瞧瞧,让它们再也不敢光顾我的玉米地。’

主人说完就离开了。从此,我就孤零零地悬在玉米地的上空,终日和地里的庄稼做伴。

开始,我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并不感到有多少孤独。因为我有了一份工作,很想好好表现一番,博得主人的欢心。

主人离开后不久,远处就飞来了一群乌鸦,它们肆无忌惮地向玉米地扑去。我牢记自己的职责,睁大眼睛,拼命摇动双臂。

‘哇——哇——’

乌鸦们就在快进入玉米地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我,它们吓坏了,惊慌失措地拍翅而逃。

那一阵,我真的很开心,很骄傲。我甚至不再觉得自己是个稻草人,因为我的生命已经有了意义。

可是,这种情况并未维持几天。一天,有只老乌鸦在我的头上盘旋了几圈之后,就大胆地飞到我的肩上,用嘲弄的语气对我说:‘你的主人一定是个蠢笨的家伙。每一个有见识的乌鸦都看得出来,你其实一点都不可怕,只是一个满肚子塞满了稻草的稻草人罢了。’

老乌鸦说完就召唤它的同伴飞下来啄食。很快地,玉米地里歇满了乌鸦,它们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地为所欲为。

我觉得我很失责,急得心里都在淌血,但我被牢牢地固定在竹竿上,对胡作非为的乌鸦束手无策。那只乌鸦也许理解了我的心情,嘲笑我说:‘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乌鸦还是人,有一个好脑子才是最有价值的。你只是满脑袋的稻草,怎么能和我们乌鸦对抗呢?’

乌鸦吃饱后都飞走了。但我的心情却无法平静,我想,我一定要得到一个好脑子,那样我就能像人类一样,凭智慧工作了。可我怎样才能得到一个好脑子呢?我无法和人交流,没有人知道我的心思。后来,我就注意人们说话,默默地记住它们。直到今天,我终于能够说话了,只是我不能张嘴巴,说话有些嘶哑。

“说起来我的运气真好,刚能说话,就遇到了你,而且能够和你一起去翡翠城找奥兹大王。我想,奥兹大王一定能满足我的要求,为我安装一个好脑子的。”

多萝茜见稻草人因缺少一个好脑子而感到伤心,就安慰他说:“有了,一个好头脑固然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但和那些有了好脑子却专干坏事的人相比,我觉得你更了不起。”

“谢谢你这么夸我。”稻草人说,“但我永远不会放弃我的愿望。因为,有了一个好脑,我就会成为更有用的人。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一个坑洼都不会绕过去,害得你既要赶路,又要照顾我……”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我相信‘好心终会有好报’这句俗语。”

“你的话很让我高兴,多萝茜。”稻草人有些激动地说,“就凭你这么善良,奥兹大王一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得到充分的休息后,多萝茜恢复了体力。他们继续上路,向更艰难的地方前进。

道路更加坑洼不平,黄砖大道也到了尽头。路上开始铺满杂草,越往前走越是荒凉。路两旁的树木渐渐多起来,枯枝残叶洒满地面。多萝茜扶着稻草人,举步维艰。但他们毫不气馁,仍然向着心中向往的地方前进。他们不停地走啊,走啊,走进了一个大森林里。森林里一片沉寂、人迹罕至,偶尔会听到野兽的叫声。多萝茜不禁害怕起来,而托托似乎毫无恐惧,在前面蹦跳着前进。

太阳渐渐西沉,月亮露出了弯弯的笑脸,但月光照不到森林之路上,那些高大茂密的树木早把金色的月光挡到枝叶以外了。

“我们得找个地方住一夜才行。我现在一点也看不清道路了。”多萝茜说。

“看来你们人类也有不尽如意的地方。”稻草人有些得意地说,“我的眼睛和你的不同,不论白天黑夜,我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真的吗?那你赶快替我们找一个休息的地方。我已经累得实在不行了。”多萝茜有气无力地说。

“好咧!”稻草人兴奋地说,他很为自己能为多萝茜做事感到高兴。多萝茜扶着稻草人一步一步往前走,而稻草人则睁着圆圆的眼睛四处张望……

“哈,有了,那里有间木屋。”稻草人突然高兴地大叫起来。

多萝茜顺着稻草人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面隐隐约约露出一间木屋的影子,里面没有灯光,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但是,多萝茜仍然十分高兴,她兴奋地说:“太好了,咱们先去看看!”

这间小屋修建在两棵大树之间,样子已经十分破旧,木板也有些腐朽了。多萝茜走上去敲门,但敲了很久也没人答应。她感到很奇怪,轻轻一推,门开了,原来门未上锁。

进了屋,多萝茜擦亮一根火柴。火一着,稻草人吓得直往后躲,惊恐地喊道:“怎么?你想制造火灾吗?”

多萝茜立刻想到稻草人最怕火,于是小心地避着他。她借火柴的光亮打量了一下屋内,只见屋角有个窝棚,上面铺着稻草;靠近大门有张炉灶,看得出,它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使用过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的房子呢?”多萝茜自言自语地说。

“管它呢,先住一晚再说!”稻草人听了多萝茜的话,在一旁插嘴说。多萝茜于是把小篮子放在炉灶上,拿出食物和托托一起分享。而稻草人则在一旁看着他们吃,因为他用不着吃任何东西。

吃完晚饭,多萝茜对稻草人说:“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你又忘啦,我是永远都不用休息的。”稻草人说道。

多萝茜太疲倦了,就在稻草窝铺上和衣而睡,刚一躺下,就睡着了。托托见小主人入了梦乡,也蜷伏在多萝茜脚边,闭上眼睛。

森林里寂静极了。稻草人担心野兽的袭击,就独自站在门外,密切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当一切都十分安全的时候,他立刻充满了遐想,心早飞到翡翠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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