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本宫向你赎罪之前,你能否回答本宫一个问题?”
“太后请问,老身知无不言。”
老身,呵呵,李姝仪笑,她是不是执念太重,对一个自称老身的人嫉恨,要问当年到底是怎么抓住先皇的心的?她是不是太可笑了?
“为什么你能得到先皇的心?”李姝仪问出这个问题时,她自己都吃了一惊,仿佛又超越了岁月,回到了那个气烈善妒的时光,只是时光荏苒,她心中埋的那坛醋,越来越酸。
史牧歌一愣,随即低下了头,“太后想听实话吗?”
“废话!难道还听你胡编不成?”
史牧歌一仰头,眼神却不复先前的顾影自怜,颓颓老矣,也不复年轻时的娇憨天真,恍若乌云散后的晴空,一望无际的清澈。
“实话是牧歌确实不知道,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李姝仪听了这个答案,不禁气恼,“史牧歌,你!”
“太后,既然一开始就知道他是帝王,那谁还会求得能得到那颗真心?帝王,本就无心!所以,牧歌从无所求。”
“你无所求,但却得到了!”
“先帝从一开始就跟牧歌说,帝王无心,不必奢求。而牧歌也不奢求,只是想象寻常百姓夫妻那样过日子,我只是跟先帝说,牧歌只是想要一个能疼我的夫君足矣,别无他求!”
李姝仪心中一阵蛰疼,先帝对她,对其他妃子,也许都会说,朕在乎你,所以保护你,先帝对她们说的是,他有心,而对史牧歌说的却是,他本无心,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特殊呢?
荣德帝在对史牧歌说那句话的时候,是顺着她的发的,他说,帝王本无心,不能有心,所以无心来爱,但,却会用命来疼。
只是荣德帝最终没有实现他这个诺言,用命来疼,他的命,太珍贵!给了苍生,就给不了女人。
这些李姝仪不知道,史牧歌不知道,也许,没有人知道了!
李姝仪表情有些凄零,她一直都对先帝临终的话,忐忑,现在终于有那么一点意识到,那个男人,有多么的可怕,骗了她吗?她直到现在听了史牧歌的话,仍然不忍心,去怀疑那个男人临终前吐血的倾心,这男人是不是太过可怕了!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史牧歌并没有得到先帝完全的回应,先帝的心,没有给任何一个人,她,可以接受这个答案。
现在,她终于明白,史牧歌想要一个疼她的夫君足矣,而先帝正是想做这么一个可以施加这种恩惠的人,在她李姝仪这里,在别的妃子那里,先帝只会被当成易碎的瓷器一样供着,护着,也许只有在史牧歌那里,他才可以伸展双臂抱着自己的女人,而不是自己的女人抱着他!
幽幽吐了一口气,李姝仪嫣然一笑,豪放中带一点妩媚,一如当年的她,轻语道:“姝仪今天来赎罪,请牧歌受姝仪一拜!”
史牧歌慌忙起身,双手稳住李姝仪下落的身形,“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偷了你的儿子这么多年,也使不得吗?”轻轻一声,让史牧歌如遭雷劈,怔然当场。虽然多年来一直知道这个事实,但现在听太后这么说出来,她,还是受不了!
此时地窖里,夜天题额头青筋直冒,一个偷字,他的命运,定型。
御书房的屋顶上,本来晴空干涸的屋瓦,点点湿润,一个人仰躺着,无声落泪。郎东昱绝对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番话,手中握着的那张纸条已经被汗晕湿,字迹模糊。
纸上赫然:御书房屋瓦之上,郎若虚。
加之垠弟突然不明原因的昏过去,所以他就急忙赶来了这御书房,来了之后却并没有看见大皇兄,是谁写了这张字条?垠弟前几日病重,是因为他拜托垠弟这样做以拖延宫宴的时间,因为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准备,而今日,垠弟的昏,却不寻常。
就是为了让他听到这样一番话吗?是谁?高得全?
“太后!”史牧歌哀恸一声,伏地拜倒。
“怎么?有什么不满意吗?让你的儿子做皇帝,享受君王无尚之礼,不觉得光荣吗?是本宫该心痛才对吧?不知足吗你?恩?”
“太后!”这次李姝仪扑到的更猛烈,哭声恸天,“太后啊,臣妇请求你,请求你,放过昱儿吧,放过先帝吧,放过皇朝吧!御风那可怜的孩子脸上的胎记已经没有了,不是吗?皇朝的江山还是可以交到他手上的不是吗?昱儿他,毕竟,身上流着异国的血啊!臣妇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失去昱儿了!”
“胡言乱语!”李姝仪一脚将史牧歌踹倒了身,“至尊之位是马车一样你上我下的吗?这关系到国家的稳定,民众的安康,即使不是皇脉,本宫一样尊他为皇!你以为皇上身上系的是血统的传承吗?皇上身上,系得是利民苍生的安居乐业,只要是一个能安民的皇上,是谁是什么身份,无所谓!历代那些昏聩荒银之末代君主,身上是流着高贵的血,可是却弄得民不聊生,食不果腹,要这些帝王何用?”
李姝仪长篇大论的发表了一通感想,说得双目赤红,胸中自由一股怨愤升腾,末了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话,是实实在在的否认了昱儿是她亲子的事实,不免有些惊慌,这要让任何有心之人听到了,那绝对是祸国殃民的大乱,她必是遗臭千古的罪人!
史牧歌泪盈于睫,长跪不起。
李姝仪摆摆手,十分疲惫的说道:“下去吧,以后此事莫要再提,你已经忍了20多年,那就麻烦再辛苦的忍下去吧,就算为了天下苍生。走吧,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