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无力的低下了头,哪里是昏过去了,死丫头,敢咒他!慢慢垂下的头,垂下的眼睛里,看到的是烟尘滚滚之后,马车上步下的一双脚,雪纺银丝绸缎面,凤纹袍子。
京郊城外十里柳林,微风阵阵。
偶有风吹起扬尘,氤氲了柳林遮蔽起来的青翠,郎东垠只是在一片静默中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头一歪,休息了!
他终于可以不用忍得那么辛苦,终于可以不用作践自己那么辛苦了!
从察觉老驼引火****那一刻起,从看了那手书的布帛之后,他就从怀中摸出了那包五行散,在楚军船上有宁波的妙计没有用,在受酷刑时无机可用,没想到留到这最后,只是为了把自己的这个亲人阮宁波再带到那金丝牢笼,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用的真好,他在心中长啸,冷笑。
错吧,对吧,又有谁能评说清楚。
他只知道自己即使再伸长了胳膊,再拼尽了性命,也动不得她一指,摸不得她一寸,偷不得香,眷不得情,那,就把她带到皇兄的身边吧。
阮宁波惊见郎东垠就那么脑袋一软,趴倒在初醉身上,不由得眼前一炫,澄碧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只是两朵花愈加的鲜艳,澄然怒放,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血猩。
初醉正背着郎东垠顾不得及,伸脚想拦住了阮宁波倒下的势头。
墨黑的靴子之上,渗进点点朱红。
然后人影滑过他的脚倒在了那双雪纺银丝绸缎面的鞋子前面。
雪纺银丝绸缎面的鞋子的主人,皇太后李姝仪并没有看一眼倒下的,是谁,横跨过去,不理一地的人惊惧的跪下叩首,径直走到初醉背着的郎东垠面前。
她派去的人回报了,只说了症状,她便已然知晓。
只是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用这五行散伤到了自己!
“把平垠王背到我的辇驾里,都平身吧!”皇太后绵长悠远的说了这么一句,食指在郎东垠鼻下探着鼻息,拇指按在他眉心之间,少顷,眼神在初醉身上打转了几下,转身走了!
一行人从黄土路上爬将起来,杨勇不便,袁湘驿忙把阮宁波扶起抱在怀里。
这皇太后是太沉稳,太镇定,太胸有成竹,还是怕这外人将那解毒之法学了去,眼见郎东垠都成了那番样子,脸已经变成了土黄色,仍那么悠然的说这把平垠王背到辇驾。
待初醉把郎东垠放下,皇太后慈爱的用手刮着郎东垠的脸颊,道:“瘦了!”
初醉正想放下帘子退下,不耽误用功解毒,却听得皇太后说:“这位侠士,随本宫回去吧,本宫要设宴重谢救了平垠王的这些个勇士。还请侠士赏个脸啊!”
皇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初醉,依然只是顺着郎东垠的脸颊。
初醉心下沉沉浮浮,他想先见的,是皇上。不是这样有着一双太过沉静双眼的太后。
经年不见,她老了,只是眼中的锐利,未减!
“哪里,承蒙太后抬爱,草民不胜惶恐,怎会不承圣恩?草民不打扰平垠王休息了,这且退下!”
阮宁波不知道从地下爬起没有呢。
她的情况有点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郎东垠在她心中占据着那么大的位置吗?以至啼血?
眼见着前面的凤驾已缓缓启动,黄土路上开始有细微的扬尘,初醉回身,有一列士兵在周围站着,不知是恭候他们大驾光临,还是意欲敦促监视。
而阮宁波已然站着,仿佛刚才晕倒在地只是一刹那的错觉,只是衣摆袖缘未拍净的尘土昭示着刚才惊心的一幕。
“上车!去皇宫享大宴!”初醉一甩袖子,神仙一般的悠然,跃上了车。
“来,宁波!”初醉伸手向一脸深思的宁波,“体弱气虚的人,赶紧上来歇息,才能回去好好照顾平垠王啊!”
这几日,怕是阮宁波都没有安睡吧,初醉很自然的把阮宁波刚才那一幕归结为了劳累。
“谁体弱气虚了,我自己来!”阮宁波现代生活那么长时间,哪有古代女子的矜持繁琐,加之自己也想摆脱刚才晕厥的阴霾,所以表现的异常轻松,一个纵身,就上了车。
倒是袁湘驿很是担心,迟迟不上马车,“公子,此去……”欲言又止,和初醉以眼神交流。
“湘驿莫要担心嘛,这么些个侍卫跟着保护咱们,还怕不安心吗?”初醉睁眼说瞎话,说得一派悠闲自然,将上车又疲累的阮宁波轻轻揽进怀里。
见杨勇皱了眉头,轻轻弯起一个恬淡的微笑,顿时让杨勇想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去赶车!”杨勇说了这么一句话就闪去了马车前边。
倒是袁湘驿恨恨的瞪了不知死活的公子一眼,飞身上了马车,公子永远让她摸不透,这么些个侍卫跟着,才不安全啊!
皇太后是谁?是公子的死敌啊!
这一去,是迷雾重重,前途未卜啊!
车身内,门帘放下,只是三人,一脸郁闷担忧气恼的袁湘驿。
从初醉肩上折起的不见方才倦色的阮宁波,把头靠在一旁颠簸的车身上。
“怎么,配合你把那杨勇赶到了前边,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了?我不介意做象宁波这么别致的女子的靠背,一点,都不介意!”初醉说着,拿手顺着阮宁波的发,虽是逾越之举,却不觉丝毫轻薄之意!
阮宁波自是不理他,兀自的靠在车身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