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轮,比的是看诊。
两位病人,由太医随意指配。
台上摆了两张桌子,桌子上都是一样诊手包,做诊脉用。一样的笔墨纸砚,做写方子。最后写了方子再由那几位老太医评断。
沈赤芍面前这一位是个年轻人,体态稍胖。而沈月那位,是个清瘦老者。
接诊后,沈赤芍先问诊。那年轻人刚说了没两句就黑了脸,再问,便要翻脸掀桌子似的。
沈赤芍柔声宽慰几句,让他把手放在诊包上脉诊。
沈月那边也问诊,再号起了脉,不过片刻就胸有成竹的收了手,提成写了方子。
“真不愧是太医令丞的得意弟子,这么快就诊好了。”
一个太医发须花白,却是脸色红润,精神抖擞,说话亦是中气十足,一点老态都没有。
那年轻人不知为何发躁,一把就掀了诊桌。只见他两眼猩红,目眦欲裂,显然一副发狂状态。
年轻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当时就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他阳气逆乱所以易怒易狂。”
今日比试的病人不正是你挑选的人吗?既然是这样,那这人是个什么症状你不可能不知道。既然都知道,你就应该早早预备设防以免得此人发疯才是。”
“这……”被噎了一句,倒是不好再说了。
忙叫人又去把诊桌给重新扶正,东西重新摆好。
将那年轻人扶起来,沈赤芍柔声道:“别怕,有我在。”
年轻人没出息的哭了起来,“他们非说我有病,可我根本就没病!我没有病!他们就是不待见我,吃的要管我,喝的要管我,这个那个……”
年轻人这一说就没完没了,情绪也越说越激动,俨然一副又要发怒的样子。
年轻人一副怒颜便要站起来。沈赤芍手快的将他一把拽下来重新坐下,一边又喊忍冬将她的银针拿来。
见她拿了银针,年轻人情绪越发激动,忍冬帮忙过去将那人摁住,沈赤芍巧手在他穴位上扎了两针,那人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那几位老太医刚才被吓得不轻,这会儿想过来看看却是心有余悸,只能站得远远的,“此病症你要如何治啊?”
沈赤芍一面给他醒针,一面自如的答道:“控制饮食。”
老太医们先是一番争议,最后才有人问:“为何?”
沈赤芍解释,此病症是因为其受到精神挫折,内心苦闷,心火逆上所以易怒。又因为食物在体内运化不开,助长了阳气。
说白了,就是暴饮暴食脾气暴躁,只要控制饮食加以调理,便能逐渐恢复。
“另外,叫他家人用生铁落煎水给他喝下。”
几位老太医拍手称赞道:“生铁落可以降气,开结,确实是个便宜又好用的方子。”
取了针,众人再看那年轻人,果真见他冷静许多,拿了方子赶紧离开。
沈月死死咬着下唇,一双眼睛恨不得变成刀子先扎沈赤芍个几刀。
以为板上钉钉的落败没想到又成了沈赤芍风头,她如何甘心!
“几位太医,你们看过我这方子再做决定也不迟。”
何太医站出来,捋着花白的胡子说,“就两张方子来比较,确实是沈赤芍的方子要略胜一筹。”
沈月面上故作大方:“既然都说是她赢了,那就当她赢了吧。”
“下一场吧。”裁判说,第三场比试就开始了。
起死回生!
所有人都在好奇,到底这起死回生是个什么比试。
当看见台上抬了两个不会喘气的人,所有人都惊了。
死人?
是死人,却是刚死的人。
“这人都凉了,还怎么比?”
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她先是看了一眼,这是个女人,腹部微微隆起……
是个孕妇!
沈赤芍一惊,正准备看看她的瞳孔,可当手指才触碰到这女人的皮肤,沈赤芍心中一喜!
还有温度!
刚死!又或者没死!
再试探颈部动脉,果真还有微弱的起伏。
她一把扯开白布,当即开始急救。
反观沈月那边,虽然也有动作,确实是比沈赤芍要沉稳冷静的多,根本就是稳操胜券。
找到病因,一边扯着之前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喊着人帮忙问起屏障,一边又喊着何太医要刀子剪子。
何太医不解,“沈赤芍要做什么?”
沈赤芍怒喊:“她要生了!”
什么?
要生了?
疯了吧?
这人都死了!
沈赤芍没那份耐性细细跟他们解释。
沈赤芍喊着忍冬,“去找坛烈酒来,还有准备热水。”
忍冬点了头便走。
沈月听着这些,不屑的笑了两声,又继续扎了一根银针。
沈赤芍从布包里拿出干净的棉布,精致小巧又锋利非常的小刀。
沈月见沈赤芍的这番举动,停了手上的动作,“沈赤芍,这场比试该有的东西你我皆是一样的。既然要比试那就要公平!只能用比赛提供的工具。”
“混账东西!”太医怒道:“你俩诊治的是一样的病症吗?那女人可真是真的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沈赤芍在抓紧时间的救人,头发散了也没时间梳理。你穿得光鲜亮丽却是这般胸襟?还敢在这里对着沈赤芍颐指气使,亏你还是个学医的人,你可知,医者,救人最大!你还管她用什么针?只要她能救到人,什么医具都行!”
沈赤芍吩咐忍冬用白布隔出屏障。
见那边已经围上了白布,沈月道:“既是比试就要公平,因着你是沈家嫡出大小姐,所以已经让你用了比赛场以外的东西,现在你竟还想弄这个?是怕被人看,想要暗中使什么手脚?”
围布拉上之后,沈赤芍刚给女人解开衣裳,便听其中一名太医大喝一声:“把围布撤。这是比试,就是让人看的。”
沈赤芍恼怒,她猛地站起来,“她是要生孩子?你们谁想看?活人生孩子你们男人还得避嫌,怎么,死人就不需要避嫌了?”
那太医明显一愣。
她直接开问那名太医是否想看?想看就自己过来看,难得还得指望着一个死人爬过去让你看?
无视那太医难看到了极致的脸色,沈赤芍又蹲下身子继续解开女人的衣裳。
沈赤芍的布包虽然看似沾染了风尘,但里头的所有用具都是用干净的棉布包裹,隐约闻着还有些酒香,这是她自创的用烈酒浸湿棉布包裹着用具,防止感染。
在医者面前,时间便是生命。
沈赤芍稳了稳心神,顺了顺女人腹中的胎儿,又给她用烈酒消了毒,就着那把小刀子,开始了手术。
听见刀子划破皮肉的声音……
“哭了!要哭了!要哭了!”婴儿脐带绕颈,又因为母体状况憋得整个小身体都青紫,沈赤芍急救一番,嘴上一直念着这一句。
台上的几位太医,一把年纪了还好奇的垫着脚尖想往里头瞧,更有甚者都已经爬上了桌椅,在场的议论逐渐增大。
哇!
突然间,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了众人眼前的天地。
那死了的女人……竟真的生了个孩子!
活的!
活生生的孩子!
孩子包在襁褓之中放在一旁,她还要救那女人!
她双手的血水也只是随意擦过,那孩子简陋的襁褓外全是血红色的指印和掌印,看得人触目惊心。
“别死!”
围布内不知道在做什么的沈赤芍突然大喊了这么一声。
那帮老太医这会儿哪里还记得场合,要么凑上前,要么站上桌,就为了往里头瞧上一眼。
“别死别死……”
如同刚才对待那个孩子的啼哭,现在的沈赤芍亦是一声声的重复着这一句话,若是仔细听,又能听出她比刚才还要焦急一些。
她额头已经全是汗水,混着凌乱的发丝,滴落在那女人身上。然而她却像是不知疲累,依旧继续着手里的动作,一会儿又把耳朵贴在女人胸膛听着心跳。
倏然间,沈赤芍的眼瞳里捕捉到了胸膛上的一丝起伏。她把耳朵贴上去,欣然笑开。
心跳声……
她救回来了!
几个老太医这才回过神来,下桌的下桌,往前走的更是直接就赶了过去,与沈赤芍一道救治着那女人。
一人把脉一人探息,察觉这女人果真是又有了呼吸脉搏,几个老太医惊得双眼放光。
沈赤芍紧绷了许久的神情终于得以松懈下来,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可双手却已经因为疲累而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真是神了!这死人也能救活?”
“华佗再世啊!”
“医者仁心,这女人今儿碰到沈赤芍是命不该绝呀!”
“这样的医术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自叹弗如呀!”
“沈赤芍胜!”
下午时分的家族医比大会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