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爷子说完他困了,第三日。
小兰儿小土坡俩人握着老爷子逐渐冰凉的手臂,看着老爷子平静的遗容,哪怕老死算是喜丧,俩人却难免悲痛万分。
寻了一片景致较好的地将老爷子葬了,俩人磕了几个头,对着墓道了声:有空再来看您。
姐弟二人的日子也忙碌了起来,小土坡从村里人学着如何务行农事,小兰儿在家备着饭食,倒也不是那么孤单。
除非家中无一点肉食了,小土坡才会拉着木牛车出门一趟,回来时,要么有山猪,要么有麂子,总是缺不了肉食。
而更多的是陪着兰儿姐,爷爷过世后,兰儿姐更加依赖着他了,寻常一会见不着便有些焦虑,小土坡有些担心她。
这日,米缸里上回和阿公去换回来的粮食也快见了底,小土坡也不好意思再去村民家偷些盐巴换粮食,琢磨着再去那小河沟那边打个猎物去换。
跟兰儿姐道了声别,便独自推着木牛向院后的林子里走去,想着上次是俩人现在却只剩他一个了。
若是少了推着的木牛车,拔足狂奔不过半个时辰便能到达,林中泥泞行车难免拖延。
正已望见那山头之时,一阵轰隆哗啦树木被折断的巨响连绵于耳中。
小土坡放下木牛车,寻了棵略高大些的树,手一攀脚一蹬,便爬了上去,向着那声响处眺去。
只见离他三四里之地,一头怪物头前开路,将身前挡着的树木或是踩倒或是推翻,如履平地,怪物身上端坐着一巨人,身后连着看不见尾的军队。
行列中,靠前的大批人都骑着高头战马,皆是顶盔掼甲,有手持重刀的,长枪的,再往后有身负盾牌的,再看却是看不清后面的人了,行列之庞大,如同一条漆黑巨蟒穿行在此林间。
军队行进方向正是那坐小山。
小土坡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人群,好奇之下,便想跟着看看稀奇,下了树,将车藏在一角落,悄悄同行在那支军队左侧,虽不怕被发现,却也不敢靠近。
待大军靠近小山才停了下来,军伍中陆续有人离开行列去到河沟中取水,又燃起火,看起来暂时会在此处歇息。
领军之人正是擎天王赵坚,从金平出军已快要到了达州城,只是自从进了这片林子,已经走了一天半了,这林中泥泞难行,湿气颇重,听得斥候来报,此处有一河沟。
赵坚忧虑将士,便下令在此处饮水造饭,也能烘干身体驱逐湿气。
小土坡附身在一棵树上,有些焦急,他们若不走,我如何能上山打猎换粮食,可推车这么远又不心甘返回。
附在树上等着这些人离开,却又等了好久,直到有些枯燥乏了,便想在树上眯了一会,这一眯却是睡了好一觉,再清醒过来,天色都快傍黑了。
搓揉一番脸颊,正欲下树回家,却看见身下林地里拱着几个土包朝那大军涌去,这一幕让他害怕不已,又抱紧了树枝,天色昏黑,他人小又未发出声响,那些土包倒也没发现他。
那些土包越是靠近越是缓慢,最后竟是一点一点蠕动靠近那怪物和巨人那里。
小土坡睁大眼睛,借着那巨人旁的篝火也能看清楚动态。
而赵坚也觉着有些诡异,一打量四周,便对着旁边的严充道:“一会你听得响动,莫要乱跑,寻个地躲着便可。”
严充虽有疑惑,却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一身背雕纹长弓,腰挎连环大刀,豹目鹰鼻的猛士走向赵坚,步履节奏稳当,正是那昔日反王高盛友,现在赵坚麾下的蛮角统领。
赵坚看着他也不说甚,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知晓。
赵坚和阿蛮因替军开道,在前方行军,一时身后大军必定调转不来,眉头微皱。
忽然,赵坚一声大喝:“地底何方贵客,寻本王做甚!”声音如霹雳炸在林间,严充有所准备竟也被这一声霹雳震得鼻孔冒出血来,脑中嗡嗡作响,腿一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远远打量着的小土坡听得心头烦闷欲呕,也是一阵骇然,这巨人怎的此厉害,一声暴喝竟能将人震昏过去。
赵坚口中所谓的“贵客”也实难忍受,离赵坚两丈多远的地下钻了出来十几个身着墨色鳞甲的矮小的侏儒。
鳞甲微微放着毫光,看来并不是寻常的甲猬,也不说甚,从腰间摸出双匕,径直飞奔向赵坚。
最先那个侏儒持匕一跃而起,赵坚冷漠的模样,看上去半点也不在乎,手中巨锤抡了个半圆,他何等力气,一锤便将跃在空中的人打碎在天上,那被击中的侏儒哼都未哼一声,便成一团血雨,淋在赵坚身上。
这等可怕景象就和炼狱中的魔神一模一样,可余下那些侏儒矮人也丝毫不畏惧,飞速移动在赵坚四周,伺机而动。
赵坚冷笑,一把手中的战锤掷了出去,战锤响起裂空之声呼呼拧着旋将俩人砸在一块,又飞出去好远,伴着咔擦的声音,巨锤又顺势砸断了一些树。
赵坚只是行军打仗之时才用的武器,威势大却难得灵活,此时短兵相接,毫不犹豫的便丢了出去,算是解放了自己。
那些侏儒哪里晓得,看着他赤手空拳暗自庆幸,一股脑的全扑了过去,漫天的人影晃在赵坚身边,想趁着他手无寸铁展开攻势。
反而赵坚拳脚之间,重如鼓,巧如风,挨着他的侏儒们皆是骨断筋折,赵坚杀的性起,如同玩耍一般,用手抓住一人腰间,一拧,那人痛呼一声,竟被从背后被折断。
有被赵坚一掌拍中头顶,将整个头颅打进整个腔子里的。
有被一脚踢中,人却不知飞去了哪里。
犹如一强壮男子在一群孩童身上施暴一般,惨不忍睹。
十来个来势汹汹的刺客,如同儿戏一般转瞬间被赵坚击毙。
好久未曾动手,赵坚颇有些意犹未尽,俯身看去四周尽是残骸,连完整的尸首都找不着一具。
赵坚正回味时,异变突生,阿蛮另一侧三个侏儒从地底跃出,转瞬间钻到阿蛮身下,原来这行人目的竟是阿蛮。
赵坚心神大乱,阿蛮这巨象夜视极差,如此被人钻到腹部,恐要被伤,他和这巨象多年陪伴,感情深厚,见来不及支援,只听他大喝:“乘友!赵喜!”
高乘友离阿蛮颇近,一刀向阿蛮腹下一人扫去,那人蹲在阿蛮身下左右不能闪躲,胸口便吃了这一刀,顿时花花绿绿溅了一地。
一幽影闪过阿蛮腹下,正是那轻功卓绝的赵喜,一闪过一颗头颅滚了出来。
可还有一人在阿蛮身下,那侏儒持匕狠狠扎进了阿蛮后腿,匕刃上青光闪烁,想必萃了毒在上面。
阿蛮吃痛,四蹄乱蹦,咚咚咚咚竟将地面踩的溅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身下那侏儒也被踩化成了泥水。
赵坚大声呼喝令其冷静,却丝毫无用。
阿蛮皮糙肉厚,在沙场难免也会被刺伤割伤,但绝不会如此发狂,想必那刺中它的匕首有些蹊跷。
阿蛮抑制不住后腿传来的剧痛,拔腿便向前冲去,又来回碾压这林中灌木从中。
小土坡瞧着这一幕,从心下惊叹沉迷那巨人武技高超,又看到那大怪物发狂骇然,暗中祷告那怪物千千万万莫要冲自己这面过来,顿时后悔不已,早些回家哪有这样的倒霉事。
阿蛮一路本要冲着小土坡那去的,似乎听到了小土坡的祈祷,快到那时却转了个身,不得了,竟对着擎天军一路奔去。
强如赵坚见了这一幕转头,也骇然心跳不已,无法,只能跟在阿蛮身后,一跃跳上阿蛮大声斥喝,阿蛮发了狂丝毫也不理他。
赵坚一个翻身从阿蛮头上坠下,双手扽住阿蛮的獠牙,用力之下,阿蛮的头部也垂了下来,可是依旧不停。
顶着赵坚一路较着力退去,如同一座山峰,眼看便要攘向军营里,赵坚心急大怒,一声怒吼。
“啊!!!”赵坚全身经脉血肉愤张,整个人都似乎更大了一圈,肤上如同被扒了皮渗出一层一层的血液,双手端握之下,竟把硕大无朋的阿蛮给举了起来,砰又一声巨响将阿蛮摔翻在地。
如同山崩地裂,赵坚此时脸色暗青才略略安心,一飞身到阿蛮脚下将匕首取出,赵喜掏出一包药粉洒进伤口里。
血人赵坚才松了口气,人一松,脚一软,噗,倒在阿蛮身上。
方才那巨人举起那怪物的模样,像一把刀似的镌刻在了小土坡的脑子里。
这个巨人何等厉害呐!小土坡真的无比服这个如同天神的巨人。
也不免感叹这不就是阿公所说的神话里才有的人罢!
听着逐渐安静下来,小土坡悄悄的爬下树来,也不去找木牛车了。
心想着兰儿姐可是等急了罢,小土坡一路逃似的飞奔,心中又想起了那巨人与那些小侏儒搏斗的样子,又想起那巨人举起那怪物的模样。
如画一般清晰无比的在脑海之中,仿佛自己一直在看刚刚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