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原也是良民,父亲是淮江府的米粮商人,虽算不得巨富,却也小有横产,便寻思着攀户上等人家,恰闻罗同知想要纳妾,这才求故交从中牵线搭桥,本也未报得太大的希望,哪成想那罗启复一见韩氏就相思难奈,连半月都忍不得就把人抬了回府,成了罗家三太太,打那以后更是专房独宠,一发不可收拾。
韩氏在罗府风头无人能及,底下人自是懂得瞧人脸色,平素里伺候韩氏比郑氏还要尽心,是以韩氏听得若夏在自个面前给朱氏卖好,甚是不以为然,道:“瞧瞧今儿个咱们夏丫头的嘴似抹了蜜糖似的,怎地那朱婆子又许了你什么好处?”
若夏笑着近了前来,殷勤地把燕窝呈了上来,撇了撇嘴道:“那朱氏整天板着张脸,她又能许我什么好处?太太可莫要错怪了奴婢,奴婢这颗心,可能是向着太太您的。”
韩氏笑睇了若夏一眼,把怀里的猫交给婆子,又净了手,这才接了燕窝过来,用了一小口便放在旁边,凉凉道:“这燕窝虽说不错,可火候却差了点儿。”
若夏一听心就“咯噔”一下,也不知今儿个自己这马屁怎地就拍在了马腿上,小心翼翼道:“太太,下次奴婢一定好生提点朱婆子几句,竟连太太房里的吃食都敢怠慢,当真不知死活。”
韩氏见若夏怕了,这才幽幽叹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平素虽然机灵,可到底少了点防人之心,我早上听说那朱婆子已经求了郑氏,要把她的侄女调到东院侍候。”
若夏一听也是气上心头,难怪自个提及要把那叫明槿的丫头调来三太太这边,朱婆子借故推辞,却原来早便搭上了郑氏的贼船。
“太太,奴婢还当那朱婆子是个明白人,却未料得也是狗眼看人低的,是奴婢眼瞎,枉信了他人。”
若夏是韩氏打从自家带过来的丫头,自是当心腹看待,只这丫头眼皮子浅了些,旁人哄骗几句,便飘飘然起来,原在府中自是无碍,可现下她虽得了老爷宠爱,可到底为人妾室,又怀着身孕,可不是那郑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她防不了外人,却断不能在自个身边出了差错,所以对待若夏,她自是要时时敲打才是,此时瞧若夏一脸愧疚,心下也是一松,安抚道:“罢了,你只要知道在这罗府里切莫再轻信于人也就是了,对了,你可见到了朱氏的侄女?”
若夏本因着在朱婆子那里吃了亏,心里正恨得厉害,闻得韩氏问起薛明槿,便恨恨道:“那丫头看着年纪虽小,可一瞧就是个不安份的。”
韩氏似笑非笑地看了若夏一眼,若夏一个心惊,忙补救了一句,“不过模样生的却是不错。”
“未料想朱婆子那草窝棚里竟飞了只凤凰出来。”韩氏说着话锋一转,“老爷今儿个可说过回府?”
一旁的婆子忙道:“前院传过信儿来,说是老爷府里尚有公务,恐是要晚些回来。”
韩低听罢冷哼了声,对那婆子道:“去让朱婆子烧几道老爷喜欢吃的菜,送衙门里去,且记,要亲自看着老爷用膳。”
那婆子眼珠子转了几转,心下已是了然,忙笑着应道:“老奴省得了。”
……
薛明槿坐在厨房里帮着朱氏有一下没一下的捡着菜叶,原朱氏也用不懂旁人的,奈何薛明槿实在不想无所是事的太过明显,这才求了这份差事。
“小奶奶,虽这事我说不着,可您好好的主子不当,偏跑来罗府当奴才,也不知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朱氏在薛明槿本端着几分架子,可这厨房上下就她们二人,时间一久了,也便搭起腔来。
薛明槿也不在意,闲闲道:“那你呢?我瞧着以你的本事也断不该窝在这小小的厨房里虚度春秋寒暑,那你又是如何想的?”
朱氏显然未料得薛明槿竟把自个的问题丢了回来,先是一怔,随即意味深长地打量了薛明槿几眼,才道:“这些年能入得我眼的人为数不多,你小小年纪算得上是一个,不若往后跟了我,也好过与贾五那浑小子为妾,平白辱没了自个。”
薛明槿闻言微微怔了怔,她原以为朱氏应是贾五在同知府中布下的眼线,可听她此刻所言竟似把贾五当成晚辈,心下不免对这朱氏的身份好奇起来,便戏谑道:“贾五虽是个不着调的,可到底有名有姓,有家有口,他若是对不起我,我寻起仇来也有迹可寻,至于您……”
薛明槿未往下说,可言下之意却是说朱氏来历不明。
朱氏闻言哂然一笑,非但不觉薛明槿冒犯了自己,反倒更觉这小丫头对自己的脾性,或许方才不过是一时兴起,现下却是多了几分真诚。
“我的身份目前不宜摆明,不过你若跟了我,终归是比不明不白地跟着贾小子要强,我这一生也未收过徒弟,你若入我门下我定把毕生所学传授于你。”
“毕生所学?例如?”
薛明槿忍不住腹诽难不过这便是重生文中的隐藏任务,而这朱氏亦是传说中的世外高手?
朱氏虽与薛明槿接触尚浅,却也大抵瞧出这小丫头不是那般好哄骗的,正欲露些底细出来,却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以二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哟,朱婶啊,我瞧着您这厨房当真愈发地轻闲了。”
朱氏抬眼往门外瞧了一眼,只见一名身型瘦削的婆子表情虚伪的走了进来,正是韩氏身边的那李婆子。
“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姐姐,不知您大驾光临,可是三太太有何吩咐?”
朱氏笑着搭言,把手往围裙上蹭了蹭,亲自替李婆子倒了杯茶。
那李婆子也不客气,咕嘟咕嘟地灌了一大杯,这才闲下来说话,“朱婶,三太太听今儿个老爷公务繁忙,恐是无法回府用膳,这便吩咐着你赶紧烧几个老爷爱吃的菜,往衙门过去,莫怪我没提醒过你,这事儿你可办仔细了,切不可囫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