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到底非那鲁莽之人,方才也不过是一时激愤,薛明槿这般苦苦相劝,到底渐渐冷静下来。
“放手吧,我不会乱来的。”
薛明槿这才放下心来,在那些官兵未发现自己和四喜前迅速躲进附近一条暗巷中。
四喜虽不再嚷着救人,却是气得呼呼直喘,闷头不语地坐在地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明槿晓得现下最是关键的时候,稳住四喜是一,其次就是赶紧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因何索瓦神父不过是去了那莲台寺调查线索,便牵累了整个教堂都被官兵给封了?这其中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因由。
至于那些孩子,薛明槿推测暂时尚不会有危险,只是却也拖延不得,虽心中不愿,薛明槿却是第一个便想到了赵祢这个土著来。
“走,我们先回书坊!”
四喜怔怔抬头,眼神里带着叫人心疼的茫然,“去书坊干什么?我,我不想走!我早就没有家了,教堂就是我的家,可是现在我却连这个家也回不去了!”
薛明槿明白四喜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现在就去救索瓦神父,只要索瓦神父在,你就有家可以回。”
四喜仔细思索着薛明槿的话,目光渐渐回复清明,猛地从地上站起,“好,我们去救神父!”
薛明槿直到这时才算当真松了口气,她现在真怕四喜按捺不住,做出什么傻事来。
既已决定回去寻赵祢帮忙,薛明槿便也不再扭捏,同四喜立刻回去书坊,只她万万没想到,当她回到书坊,书坊上下竟只余一阵清风,却哪里还有赵祢的身影。
赵祢走了,无声无息。同他出现时一般,那么突然地就闯进了薛明槿的生活,而现在,他一如来时,离开的也毫无预兆。
薛明槿忽地有点怀疑赵祢这人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她平空杜撰出来的,回想他在马车中的反常,难道他在那时便已有了离开的打算?
为什么?
这是薛明槿最想问的,如果赵祢身有要事必须离开,难道说一声就那般难以启齿吗?难不成她之与他,便是做不成夫妻,却是连朋友也没办法做了?
薛明槿忽地想笑,不为对赵祢的不了解,而是对自己心底的那股失落。纵然她与赵祢相识不深,观念上亦存在着很大差异,但不可否认,他却是自己在这个时空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至少她是这样以为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她太过一厢情愿了吧。
四喜也很是纳闷,他一直以为薛明槿跟那位赵祢公子私交甚笃,可目下看来,这赵祢公子不辞而别,却是连薛明槿都未曾知会。
四喜并不关心赵祢去了哪里,只担心少了一个人帮自己去救索瓦神父,“明槿,现在怎么办?”
薛明槿缓缓动了动略僵的身体,又环视了一眼周围熟悉却又显得陌生的环境,长长舒了口气,“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官府不可能瞒得住,明天一早我们便去知府衙门打听打听。”
“可是我听说咱们淮江府的知府大人不是走了吗?”
薛明槿点头,“新任知府尚未到任,现在是由同知罗启复暂理府中一应事务,只不知他在此事中扮演的是哪个角色。”
四喜不解地望向薛明槿,薛明槿却似无意再说下去,必竟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
次日天还未亮,四喜便迫不及待地在薛明槿房外徘徊,若非晓得他是真的担心索瓦神父的安危,薛明槿真想敲开他的脑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薛明槿实在被四喜吵得睡不着,顶着两只黑眼圈“啪”地一声把门拉开,怒道:“四喜,你到底想怎么样?”
四喜浑然不觉薛明槿眼中的杀气,讨好的凑上前来,“明槿,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薛明槿赏了个大白眼给四喜,道:“四喜哥哥,四喜爷爷,您看看外面的天色,还没亮呢!那些官老爷没这么勤政爱民,咱们现在去,只会被当成刺客被抓起来的。”
四喜一噎,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些,刚想解释,薛明槿已经又“嘭”地一声把门关上了,险些撞到了四喜的鼻子。
四喜悻悻,抬头看了眼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到底还是无心睡眠。
红烛垂泪,直到天明时分,薛明槿方才转醒,拾掇妥当后,便去厨房为自己和四喜各煮了牛肉碗面。
四喜盯着自己面前热腾腾的牛肉面,分明香气扑鼻,可他偏偏一点食欲都没有,“我们还是赶紧去衙门吧,我实在吃不下去。”
薛明槿不理四喜,仔细地用了半碗,这才在四喜三催四请下走出书坊。
这时,天光已然大亮,街上门市陆续开张,薛明槿领着四喜并不往知府衙门的方向走,反而去了淮江府最繁华的陆经街。
四喜方才还是心急如焚,现下却是一头雾水,他瞧着薛明槿不紧不慢地踱着方步,一会儿瞧瞧书画摊,一会儿又挑挑大白菜,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暴发出来。
“我说你到底想想救神父?若你根本就没这个想法,我断也不会予你为难,我大可以自己去寻办法!”
薛明槿见四喜怒容满面,也不着恼,“那依你所见,我们该去何处?”
“自然去知府衙门讨个说法!官府这般无故抓人,目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薛明槿嗤笑一声,语气中不无嘲讽,“王法?那只是糊弄老百姓的玩意儿,你便是去了,非但救不到人,连你也会被当场定个同谋之罪,下了大狱。”
四喜不信,“你少吓唬我了!”
薛明槿了不与他分辩,只道:“你若不信,那便去试试,看我说的是否正确。”
说罢,薛明槿继续逛街,而四喜站在原处挣扎了半晌,到底没敢冒然行事,愤愤不平地跟了上去,而这时薛明槿正同一名卖豆腐的阿婆闲聊。
“阿婆,听说您家的豆腐是咱们淮江府最有名的。”
阿婆年纪虽大,却是面貌和气,听薛明槿赞自己的豆腐有名,当即便敞开了话匣子,“小公子,您算是说对了,我家的豆腐那在淮江府可是独一份,用的豆子新鲜不说,方子也是祖传的,别人家可做不出来。”
薛明槿笑道:“那我可得好好尝尝,您先帮我装两块。”
阿婆应了一声,忙捡了两块用荷叶包好,递给薛明槿,“小公子,您要是吃好了,尽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