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和宋氏滞留妙音寺,却是给了齐氏便于行事的机会,当即便把薛明槿唤去了明溪院,明里询问芙蕖受伤一事,暗里却是另有打算。
薛明槿心中纳罕,可又闹不明白这齐氏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在明溪院里直耽搁了大半晌,除了听这女人云山雾罩地敲打自个外,真猜不出她到底想做什么。
薛明槿无奈听着,好容易盼得齐氏放人,忙匆匆离了明溪院,回去舒雪院。贾府的后宅齐氏的明溪院在东,宋氏的荣香院在西,刘氏因进门子晚,是以院子的位置略显偏僻,同明溪院之间要隔着花园。
数九寒天,花园里的池子早结了厚厚的冰层,间或残荷疏蕊,枯枝败叶,说不出的萧瑟。薛明槿心急回屋,也无暇多看,可未料就在她经过池子时,忽地瞧得那冰面上似有个人横躺在那里。薛明槿直觉不对劲儿,忙提高了警惕,可到底怕耽搁了救人,小心翼翼的近前探看,只这一眼,却是吃了一惊,原来那人虽不大看得清楚容貌,可瞅那身型分明便是那婉汐。
婉汐虽是贾五派来监视自己的,可薛明槿到底顾念她是身边之人,忙又近了几许,只担心冰上有异,未敢离得太近,却仍是瞧出那晕迷不醒之人可不就是婉汐。薛明槿大骇,忙高声呼叫,怎成想这花园里竟像成了禁地般,任她如何呼吸,却是连个人影都不曾出现。若是方才尚有怀疑,那眼下薛明槿已经可断定此番定是针对自己,无外乎是想以婉汐为饵,引自己上勾,而那看似坚固的冰层,十有八九是被动了手脚。
若是旁人,薛明槿说不得便不予理会,必竟性命攸关,如此天气,若是意外落水,便是那人未想要自己这条小命儿,救上来时也恐要脱成皮,可这为饵之人偏偏是那婉汐,薛明槿虽说不上与婉汐如何亲近,可到底不忍见她因自个犯险,正心急火燎如何救人时,却忽地听得那冰层竟发出细微的龟裂之声。
薛明槿的心“咯噔”一声,不敢继续耽搁,忙解下自己的腰带和外衫,结成一条绳子绑在池边的树干上,然后紧抓着“绳子”试探着向婉汐接近。只未成想,那冰层本就已危如累卵,此时再加上薛明槿的重量,“啪”地一声便轰然碎裂,薛明槿只觉脚下一沉,登时同婉汐一起跌进冰冷刺骨的池水里。
薛明槿虽早有准备,还是被那冰水瞬间夺去了体温,可眼下情况危急,已不容她多想,只紧着提了一口气,把那直往下沉的婉汐往岸上托起。可薛明槿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不曾细想目下这个身体堪堪只有十二岁,她虽有心搭救婉汐,却是人小力微,不过片刻时间,便已感觉整个人不堪负荷,两条胳膊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也亏得那设套之人亦恐离岸边太远,薛明槿认不出婉汐来,薛明槿在尝试了数次之后,总算把婉汐推上了岸,可便是这简单的动作,却仿似炸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再想自己爬上岸边时,却感觉手臂软的跟面条似的,全然用不上劲儿。
薛明槿紧咬着嘴唇,因泡在水里的时间过长,那冰冷的池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掌,冻得她口吐出一串串的白气,身体不住的开始打颤。此刻的薛明槿脑中一片空白,仅依靠着一股怒气支撑!想她穿越而来,便是未得金手指,也不该如此命运多舛吧?为何总有那起子小人接二连三的危及自己的性命,难不成她当真看起来那般好欺负么?
人处在极度寒冷中,最易被摧毁的就是求生的意志,薛明槿深知这一点,虽眼前的景物已渐渐模糊,可硬咬着舌尖逼自己清醒,幸好她下水之前曾系了腰带在树干上,此时因着她衣服吸水,变得愈发深重,可至少还不至于沉落水中。薛明槿双手死抠住岸边的青石,挣扎着想要从水里爬出来,却未料想便是在她即将要成功时,竟瞧见一片熟悉的衣角从不远的假山后转出来。薛明槿大喜,忙抬头去看,可她怎样也没想到瞧见的不是希望,而是香馥那双迸射出疯狂仇恨的双眼。
“宝翠,你未想到自个会有今天吧。”
薛明槿目光沉了沉,未及多言,只默默的与香馥对视。
“怎地不说话了?你不是素来巧舌如簧,善于蛊惑人心么?”香馥似有不满,唇边尽是讽刺的笑。
薛明槿脑中飞快的思考着对策,她知道香馥因何憎恨自己,无怪乎便是因为贾五,可此事说来又怪不得她,香馥此番牵怒,无论她是否清楚其中的症结所在,恐是已动了杀机。
“你放过我,我便说服五爷收你入房。”
虽知无用,可薛明槿还是开了口,只因为她已开始感觉不到双脚的存在,甚至连身体都渐渐往池中滑去。
薛明槿不想拖延时间,索性直接与香馥谈条件,却未料想香馥只冷笑了声,道:“你当我是那般好哄骗的?我今儿个若是放过你,他日五爷家来,岂还有我活命的机会?”
薛明槿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便是呼吸都不能因为颤抖而露怯,可这水中实在太冷,她不过片刻时间,意识便开始无法集中了,眼下如此坚持着,凭借的便全然是求生的本能。
薛明槿闭了闭眼,到底不甘心就这般命丧于此,强忍着那阵阵寒意,微颤着声音道:“香馥,你今日杀了我,当真以为二奶奶会轻易放过知道内情的你?”
香馥未料想薛明槿会突然提起二奶奶齐氏,是以她虽掩示得很好,还是叫薛明槿从她的脸发瞧出片刻的凝滞。香馥的反应已说明了一切,若方才尚有怀疑,眼下薛明槿却是可以肯定今日之事,定是出自齐氏的手笔。
知晓了那幕后之人,薛明槿心中稍稳,再开口时比方才更多了几分笃定,“而且,我瞧着你恐是自作主张吧,料得二奶奶让你等在这里,断不是欲取我的性命,而是要你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