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贾五爷在尹云儿的伺候下穿戴整齐,神清气爽的出府去赴韩博梁的约,而那尹云儿也浇灌得跟那盛开的鲜花似的。
当天便是除夕,街上舞龙舞狮的,门店铺上家家张灯结彩,炮杖准备了个十足,擎等着晚间里接神纳福。
天香楼是京城最大的饭庄,年节时更是座无虚席,韩博梁匆忙间没订到包间,只得寻了个靠窗的地界儿安置了。
“三弟,兄可比不得你在京中人面广博,只得屈就弟一番了。”
贾五与兄弟间却无甚挑剔,也不在意,道:“你我兄弟无须客套,不过当初二哥便言你我若重聚京中,定要无醉无归,今儿这酒哥哥却是吝惜不得的。”
“这是自然,伙计,上酒!”韩博梁哈哈一笑,忙招呼伙计上酒,行止间与贾五较在淮江府时又亲近了几分。
酒菜送至,桌上贾韩二人推杯换盏,言叙分别后的诸般琐事,直至酒酣耳熟,贾五才问起韩博梁此次寻他的目的,“弟本打算年后再去拜访二哥,却不知哥哥怎地突然寻了弟前来?可是有何难处?”
韩博梁正愁如何开口,闻贾五问起,长叹了声,道:“不瞒三弟,哥哥举家回京述职,本是要顶那刑部郎中的缺儿,哪成想昨日我那同窗忽地告知我此事可能生变,嘱我早作打算。”
贾五微怔了下,问道:“可提及具体所为何事?”
韩博梁摇头,“就是未曾说起因由,哥哥心里才惶惶不安,想寻三弟拿个主意。”
“二哥本是从四品知府,入京顶那正五品的郎中缺儿,虽是降了半级,却也妥当,若生变故,料是刑部另择了他人入荐。”
“兄也有此思虑,只那刑部尚书分明收了为兄的炭敬,却是半点口风都未露出,当真可恶的紧。”
贾五瞧韩博梁恨的牙根直痒,也知此事确实戳心,便劝慰道:“二哥莫多忧虑,既咱已提前得了消息,弟以为此事并非无力转圜。”
“三弟可是有了应对之策?”
事由未明,贾五也不敢托大,遂摇了摇头,道:“我甫入京中不久,又居于宅邸尽孝,此事尚需问过我大伯才知底细。”
韩博梁心知此事急不得,不过贾五既肯帮忙,那成算便多了几分,心下稍安,“幸有弟从中周旋,不然兄此番当真是茫然无措。”
“二哥如此挂怀,到显得你我生分了。”
韩博梁自知失态,不过在兄弟面前,却也笑过便罢,“是为兄着相了,到叫三弟看了笑话。”
“二哥素来是个沉稳的性子,眼下不过是关心则乱,既二哥如此过不去,那不如帮三弟一个小忙吧。”
韩博梁素知贾五在京中横着走都无人敢管,此言多半是说笑,“何事竟能让三弟予为兄提一个帮字?可不是寻哥哥的开心?”
“自然不是。”贾五笑得坦然,道:“二哥可识得通晓大秦字的擅人?弟这厢有所求。”
韩博梁连连称奇,琢磨着他这位三弟难不成这生意已做去了海外,便问:“可是与生意有关?若需此人长期坐阵,那还要仔细寻找才是。”
未料贾五却摆了摆手,“无须长期,只帮我瞧些物什即可。”
韩博梁见贾五不欲多言,也不好再问,只满口应承下来。正事议毕,兄弟二人又对饮起来,不过到底顾忌着除夕,酒局子早早散了,饶是如此贾五也有了七八分醉意。
……
贾五这厢才到了府门口,尹云儿便得了信儿,忙紧着拾掇妥当便往二门处劫人,哪成想竟还是晚了一步,那冯氏跟前儿的大丫头芳菲却早已候上了。
“这不是芳菲姐姐么?今儿怎地没在大奶奶身边伺候,反到来这二门儿上挨冷受冻?”尹氏笑的有点勉强,只芳菲可是冯氏身边得脸儿的,她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去。
芳菲素来是个稳妥的,便是不待见尹氏,却也犯不上同她难堪,道:“奶奶听得爷多饮了几杯,恐爷岁上熬不住,已备下醒酒汤,嘱奴婢在此候着。”
尹氏虽已料得八九,可当真听了却是止不住的心里发酸,暗自怅然自个进府数年,却仍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婢妾,便是偶得了主子爷的青睐,又怎敢触那正房奶奶的霉头?想来今儿也只好暂避其芒,只盼着贾五能记着她的好,离京时能把她捎带着,也免得不尴不尬地继续留在侯府里。
想着,尹氏纵有不甘,也只得强颜欢笑,道:“果是奶奶贤惠,妾本打算去后面花园赏景,便不打扰芳菲姐姐了,待得奶奶身子骨好些了,妾再去上房予奶奶请安。”
此番说辞,芳菲自是心知肚明,并不揭穿,反觉得尹氏识趣,便道:“小奶奶有心了,奴婢回去后定会禀明奶奶知道。”
尹氏颔首,无奈离去,而这时贾五那厢已由贾福搀着到了二门,只到底多吃了几杯,眼下酒劲儿发作上来,脚下开始打摆。
芳菲瞧贾五醉得厉害,赶忙上前相扶,冲着贾福斥道:“你这猴崽子怎伺候的?纵着爷吃了如此多的酒,夜里守岁,可如何同老太太交待?”
贾福心道主子爷想吃,他这当奴才的哪里劝得住?止不住暗自腹诽,可面上却是嘻嘻一笑,不与芳菲辩驳,“芳菲姐姐在二门这儿候着,可是得了奶奶的吩咐?”
芳菲点头,扶着贾五便往正房走,“奶奶那里已备了醒酒汤,只爷醉的这般厉害,料是得好生歇歇,上房这边儿有奶奶瞧着,你且放心,等会儿就莫来打扰了。”
贾福一听便觉着滋味不对,忙道:“爷方才回府时吩咐过书房那边还有点事儿需亲自打理,不如……”
未料贾福这里话没说完,芳菲已立了眼睛,“你这猴崽子当真愈发没规没矩了,难不成在你心里只有爷一个主子,却是连大奶奶也防上了?难不成你小子心里只有西院那些个狐媚子?”
贾福哪成想芳菲突然发作,知冯氏今儿是下了死心劫人,咗了几下牙花子到底没敢拦着,只道:“芳菲姐姐恕罪,是小的没眼色,既是奶奶的吩咐,哪容他人置喙,只爷待会儿醒了,请姐姐替我周全则个,莫叫爷以为小的偷懒犯奸才是。”
芳菲见贾福晓事,面色缓和下来,道:“知你忠心,且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