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馥一路气极败坏,进门不管不顾地便哭倒在赵婆子怀里。
“娘,女儿的心好苦。”
赵婆子被打了五板子,虽罚的不重,可到底上了年纪,在床上哼哼叽叽的趴了好几天,见香馥扭葫芦似的扎进自个怀里,顿时唬了一跳,忙忍着疼把这干闺女揽在怀里一通宝啊肉儿的搓揉,“我的儿,怎地哭得如此伤心?可是遭了哪个贱蹄子的气儿受?”
香馥委屈的抹着眼泪哽咽不止,直哭了半晌,方才把事儿说了。
原来起早刘氏正在梳洗,外面薛明槿过来请安,香馥素来瞧不上薛明槿,又想到自个的干娘因她挨了打,便趁机在刘氏面前使绊子,哪成想这件事儿贾五早就下了封口令,刘氏一听便知不妙,心道既然主子爷回来后只字未提,雨点都没有一个,那便是欲将此事遮掩过去,可这香馥到好,偏偏跑到自个跟前生事,一怒之下便叫瑞草掌了嘴。
“娘,您说我这也是担心奶奶被那狐媚子蒙蔽了,可奶奶非但不念着我的好,反到急赤白脸的冲我一通发作,真真是伤透了人家的心。”
赵婆子一听心便凉半截,暗道自个这干闺女怎地如此不省事,她把此事说将出来本是叫她警醒着点,莫去惹那翠丫头,可她到好竟一股脑的撞上去。赵婆子到底看着刘氏长大的,又哪会不知道她的性子,但凡能明则保身,断不会去找那不痛快,说来香馥这巴掌挨的真不冤枉。
“我的儿,你糊涂啊。”
香馥见赵婆子非但不安慰自个,反长吁短叹地一通埋怨,心里的火气登时便窜了上来,寒着一张小脸儿道:“娘,我怎地糊涂了?那小贱人仗着爷的宠爱没少生事,今儿个又当了那逃奴,爷不发落予她已是不公,难不成还不许人说道啦?况娘您不过是受了她的牵累,爷便下了那么重的手,想您是什么身份?您可是奶奶的奶嬷嬷,与奶奶可是母女的情份,爷竟为了那小蹄子二话不说就打了您五板子,女儿这是心疼啊,更替您叫屈。”
赵婆子本是刘家的家生子,后配了府里的管事,过门儿没多久便有了身孕,这本是喜事一桩,可哪成想赵婆子这胎出了原故,虽是个小子,可落地没多久便死了,她家婆婆嫌晦气,找了个道士给赵婆子批命,哪成想这道士一开口便说赵婆子是那天煞孤星的命格,上克父母,下克子孙,这一来可便吓坏了全家,她家婆婆当日便逼儿子一纸休书把赵婆子给休了。
赵婆子父母死的早,又无亲无故,无奈之下只得求到了主母跟前,刘氏的娘是个心善的,又念着主仆的情份,便指了赵婆子给自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姑娘也就是刘舒乔当奶娘。赵婆子对刘氏忠心不二,自是有那移情之意,可偏生刘家是个规矩大的,刘氏对赵婆子虽是信任,却碍于主仆之名并不亲近,故而赵婆子此生总遗憾没个承欢膝下的儿女,后来有次病了,到是香馥这丫头照顾了好几日的汤药,赵婆子心中感动,一来二去便认了干母女,眼下虽不满香馥惹事生非,可听她句句皆有维护之意,到底心还是软了下来。
“我的儿,娘知你心疼娘,可娘也是担心你啊,你想想,爷是什么性子,他若是不想罚那翠丫头,便是奶奶开口也讨不得好去,你这般无端生事,奶奶岂会不发作你?”
香馥听罢脸色白了白,眼圈却是又红了几分,“娘,女儿不甘心,想女儿哪里不比那宝翠强,为何偏她就入了爷的眼去?便是连那团圆宴也让那贱蹄子上了席……”
赵婆子五板子打在身上,到底对薛明槿有了怨怼,闻言冷笑一声,道:“我儿莫要心急,你当爷是什么身份,当真会对个奴才秧子高看一眼?听娘一句,那些个爷们儿哪个不是贪新厌旧的货色,爷现下虽宠着那丫头,却只当她是猫儿狗一样的玩意儿,耍弄一番便也失了趣味儿,到时她失了依仗,在这府里哪还有活路?旁人娘不敢说,可奶奶的心思娘却是省得的,当初点了我儿入府,便是瞧中你这副好颜色,往后我儿只要尽心伺候,安分守己,定少不得一场造化。”
香馥自是晓得赵婆子的意思,只想到今儿个刘氏竟在芙蕖和瑞草二人面前下自个的脸子,心里便愤恨不止,“娘,莫要再提此事,即便当真如此,可有那芙蕖和瑞草挡在前面,何时才有女儿的出头之日啊。”
“芙蕖和瑞草二人在刘家未败落之前便在奶奶身边伺候的,情份自是比旁人亲厚些,可我儿莫忘了,奶奶抬举固然重要,可说到底还需入得爷的眼,你道咱们奶奶是如何进的府,便是爷瞧中了奶奶柔顺的性子,故我儿听娘的话断没有错。”
香馥得了赵婆子的提点,又思及爷前些时候似拒了芙蕖,心下顿觉舒朗了不少自不细表,再说薛明槿在刘氏屋外候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得了刘氏的召见。
薛明槿自是不敢托大,进得屋内便规规矩矩地向刘氏行礼,“奴婢问奶奶安。”
刘氏方才便把复馥同薛明槿的争执之言听了真切,心下对薛明槿的知情识趣甚是熨帖,又瞧她许是廊外久了,小脸儿冻的有些发白,便起了怜惜之意,对芙蕖道:“宝翠身子骨弱,受不得寒,去拿个手炉给她暖暖。”
芙蕖脆生生的应了,片刻便拿了个鎏金兽头手炉塞进薛明槿手中,笑道:“瞧这小手凉的,快捂捂。”
薛明槿哪里肯接,连声推辞,“奴婢哪里那般金贵,近些日子未能伺候奶奶左右,心下本就不安,如今又得奶奶如此恩典,可不折煞奴婢了。”
刘氏见薛明槿言真意切,不似作假,神色间又柔了几分,道:“我这屋里没那般多的规矩,叫你拿便拿着吧。”
薛明槿本不欲彰显特殊,可刘氏这厢又实在推拒不得,末了也只好忐忑的生受了。
过了小年,没几日便是除夕。因着府里主子爷不曾在家,各院的几位奶奶予这新年也显得恹恹的,只旧习难去,齐氏仍是按老例安置府中事宜,采买的采买,放赏的放赏,年气儿却是足了,而舒雪院诸人左右无事,便关起门来剪窗花,结络子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