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厌食之症,又何故说是无病?”贾五并未注意胡太医对薛明槿称呼上的改变,只一心担忧薛明槿的病症。
“医书有云,厌食之症或乳食壅滞、痰湿滋生,或虫积伤脾、脾胃虚弱,可老夫观这小奶奶的脉相却发现她并无此上症状,那便极可能是因思成疾,请问五爷可知她近些时日是否食错了东西?才会因噎而畏食?”
贾五心知肚明,老脸一红,尴尬道:“不管因何而病,你定要将她治好才行!”
胡太医有点为难,薛明槿这病说白了就是心病,对贾五直言无药可医,这断然是不成的,思及,胡太医暗叹一声,到底答的谨慎,“这心病还需心药医,五爷最好能安排小奶奶去到一处幽静之所,悉心开解,老夫再给小奶奶扎上几针,开一副固本培元的药为她养气,料想应有些用处。”
刘氏听得这老大夫提议把薛明槿送走,心里顿时一松,忙劝道:“爷,大夫所言甚是,这府中到底不是养病之所,妾身以为城西那琼烟山庄便是极好的所在,山明水秀,清幽雅致,翠丫头若是去了定能早日痊愈的。”
贾五本不乐意将薛明槿送走,可待刘氏一番细说却又觉得有几分道理,思索片刻,道:“那便如此吧。”
贾五这厢说定,自是无人敢反对,次日贾五便亲自抱了薛明槿上了马车,护送着前往琼烟山庄养病去了。
……
薛明槿未曾想借了这场病自己竟得了这般出府的机会,当她幽幽醒来,知已不在贾府中时,心底当真五味杂陈,难以细说分明。
同薛明槿一同前来侍候的除了齐氏派来的两个小丫头春华和秋实,刘氏特别让身边倚重的赵婆子也跟了过来,再有就是倒霉的胡太医了。
胡太医起先觉得自己挺冤,想他好好的太医院副使怎地就命苦的被派了出京,出京也就罢了,还惹上了贾湙这混世的魔王,要命的祖宗?想来定是他的上封见不得自个在主子面前得宠,这才暗里下了绊子使坏。也怪他舒坦日子过得太久,一时到忘记贾湙当年在京中是何等的张狂,便是那龙子龙孙也没少揍过的,自已这条腿左右还能接上,想来到也算占了便宜。
琼烟山庄离淮江府城大约半日的路程,薛明槿初到山庄时因太久没有进食,已出现了脱水的症状,几乎是命悬一线,若无胡太医的针灸汤药吊着,她还真指不定就享年十二岁了,幸好这胡太医的医术到底不错,终是把她救了下来,这叫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贾五,抱着醒过来的薛明槿半晌舍不得松手,惹得薛明槿心情有些复杂,也不知是恨他多一点,还是厌他多一点。
“姑娘,晚上除了您最爱吃的松鼠桂鱼,您看还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奴婢这便去吩咐厨房准备。”
薛明槿自打病好了之后爱上了吃鱼,而且必须是琼烟山庄附近的湖里现抓的,贾五听得欢喜,忙紧着人又投了几百尾鱼苗养着,生怕断了炊火。
“你看着安置便是。”
薛明槿淡淡应了句便继续看书,这是她自打住进琼烟山庄后为数不多的几项消遣之一,起先贾五还恁是好奇薛明槿认字,薛明槿只道认得不多,便打发了过去。幸而贾五也未在此事上纠缠,只着人多选了些浅显易懂的送到庄子来给薛明槿,内容多以话本、风土类的居多。
春华下去准备晚膳,薛明槿身边便由秋实伺候着,忽地,前院似传来喧哗之声,薛明槿微怔了下,问:“前面怎地如此吵闹?”
秋实笑着答道:“这不年关近了,爷怕庄上冷清着,便叫人送了年货过来,今儿才只是第一批,后面听得还有唱小戏的艺人,爷待姑娘当真是好。”
薛明槿目光闪烁了下,便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秋华见讨了个没趣,也不敢打扰,只小心的从旁伺候着。
……
转眼薛明槿在琼烟山庄已有月余,年关越近,贾五也愈发忙碌,应酬不断,这与庄上的往来便不似前些日子的勤快了。说来,贾五也打算过要把薛明槿接回府中,薛明槿哪会如了他的心愿,直接犯了回病,唬得贾五再不敢提起。
没了贾五那讨厌玩意儿跟着,薛明槿的日子舒坦了不少,加上在她养病期间,贾五但凡好东西就往琼烟山庄里送,银钱、补品、首饰、绸缎、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使得往日里靠着月例银子过活的薛明槿,竟在一月之间成了不大不小的富婆一枚,薛明槿每每看到这些个东西,都忍不下感慨的一句:靠自个果真不如靠男人。
至于拖欠给鲁索神父的圣经翻译稿,薛明槿已在三天前悄悄完成了,并托付给打算回京过年的胡太医予以转交,至于说好的银钱,薛明槿却是没准备讨要,只当了结一桩心事,殊不知就在此刻她那的叠稿子,正妥妥地放在贾五的桌案之上。
“五爷,宝翠姑娘托付下官将此交予城中的一个什么神父的,下官左思右想都觉不妥,想那神父虽受今上皇恩,可到底非我族类,宝翠姑娘乃是五爷府里的娇客,此事自然还需请五爷定夺。”
关于在是否出卖薛明槿这件事上,胡太医可无甚挣扎,一个无根无基的丫头和溧阳侯府的爷们儿摆在一块,任谁都知道该站在哪一边,况与外族之人书信往来平素忌讳最多,稍不留神,那便少不得一个通敌的罪名,是以当胡太医无意间发现薛明槿托自己转交的居然是这种要命的玩意儿,立刻有了决定,而他第一个找上贾五不过是想贾五欠自己一个人情罢了。
贾五神情晦暗的翻看手中的纸张,上面用炭笔书写着两种文字,明显是比照翻译的,贾五前些年没少跟船出海,总归是有几分见识的,大概认出这些鬼画符似的符号应该是大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