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号……
痛苦的哀号……
一阵又一阵持续不断的充盈在每一寸的空间里挥之不去,有如怨灵低语,似乎回荡在遥远的边际盘旋,又好像缠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费劲心机也听不清任何一句尖利存在的巧妙寒意,却每一段声调都揪心刺脑,让人痛不欲生。
穹庐中闻不到丝毫语如惊雷,却响响钻破耳膜。
痛苦、哀怨、哭诉、怒号……这声音挥之不去,充斥着身边每一寸空间。好像就在脑子里。
有些泛黄的办公室墙壁逐渐扭曲起来,变的虚无缥缈,影影绰绰。
上面挂满的标语、口号、规章制度就像水墨国画一样散开,淡掉了。
整个办公室内的办公桌、椅子都在燃烧着,熊熊的烈火,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感受到那种炙热的压迫感。火焰的尖端无情的直往上面冒着,想要够到那已经被熏黑的天花板,如影随形的浓烟像侵占地盘一样迅速扩散到还没被污染的空间。
火与烟无情的肆虐着这空旷的广阔空间,燃烧着能波及到的一切。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红与黑交错的虚幻的光影。
殷未济木纳的站在着黑红交织的旋律中,在滚滚的热浪中只能顺着火看向上面。
天花板已经燃烧殆尽了,没有了,但办公楼上面的部分却没有任何物体掉落下来,天空直接显露了出来。
让他可以透过已不存在的天花板一直看到已经变的诡异的天空。
那天上已没有蓝天白云,没有穿行的白鸽,取而代之的依旧是弥漫的黑雾,滚滚的的浓烟。
那些不停蠕动道道浓烟,似乎有生命的一般交错着、纵横着,缠绕着,变化着。
如果不是他自认为眼花的话,深不见底的浓黑天穹中隐隐约约的冒出一个又一个模糊的图影,这些图影此起彼伏,在浓烟滚滚中突然钻出又漠然消失。
如果殷未济愿意承认的话,它们分明就是一张张的人脸,或者说是人脸形状的虚影。
而且每一张脸都呈现极度扭曲的表情,或者就是在哭泣、在尖叫、在狰狞、在狂笑……
殷未济却很平静,如此身临其境他却摆出像看展览或是电影的神情。
直到……他感到身体开始炙烤的疼痛。
钻进脑袋里挥之不去让他痛头欲裂的声音已经够他受的了,几溜血水分别从他的耳朵、眼睛、鼻孔里流淌下来。
现在身旁燃烧的熊熊大火终于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痛……就一个字,在滚滚的烈焰中,他发现自己并不孤单,周围隔不了几米都有一团晃动的人影。
那些都是通身烧着的——人。
他们尖叫着,喘息着,挣扎着,求救着,弥留着摊到在地,但是没有一个真正的死去。他们本身就像是永远烧不尽的燃料,只是在无尽的体验着烧成灰烬的痛苦过程。
一个个在极端痛苦中的人,由于有火焰包裹着他看的并不真切,感觉似曾相识,又好像全燃不认识。
自己的身上的燃烧的火焰也发出丝丝声响,剧痛难忍之间却感到平静异常,不,应该说是一种冷漠。一个冷漠的自己再看一个烧着着的痛苦的自己。
那种极端的冷漠的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怕。
自己下半身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有了灼烧的疼痛,这才发觉两条腿陷进了一滩池水之中,那不是普通的脏水,黑红粘稠腥臭无比,从质感上完全成察觉出这就是血水,他现在膝盖以下全然都浸在其中。这些血水仿佛有硫酸般的破坏力让他的双脚灼烧的痛始终没有停息,而想在这粘稠的血池中走上几步是要付出莫大的痛苦。
又湿又浊的空气中弥漫起血腥、腐烂、焦烟及其他各种说不出来的古怪味道,他们交织在一起冲击着那些身处此地可怜人的鼻腔、气管和肺叶。
他的思维混乱不堪,感官也渐渐迷失掉,记忆变得断断续续。
除了自己注意力还在的地方勉强还能清晰一些,但那之外的就渐渐变得模糊遗忘。
淡漠……褪色。
梦?自己难道是在噩梦中吗?
可是。
这火烧的疼痛感、这场景的空间感,所听所嗅的地狱的真景,真的会是仅仅在梦中么?
他想不明白。迟疑着。
“轰!”
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耳音,它盖过了所有先前的如同地狱里哀怨幽鸣的声音,持续、钻脑,很像是电话的盲音,但远比那个还要尖锐很多。
这盲音没有持续很久,紧接着就被一阵巨大的近似于震耳欲聋的的爆炸声覆盖住了。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他右手传来,它把右手伸到脸前。
他的右手燃烧着,皮肉几乎已经光,残留下来的只有一付凋零乌黑的枯骨。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
………………………………
“未济——殷未济!!”耳边传来阵阵低沉的呼喊声。
刚刚还在身边挥之不去的浓雾,烈焰、黑烟、刺脑的声音等等突然就一并消失不见。
周围依然是自己熟悉的办公室,所有同事都从他们工作的小隔断中探出头来,瞪着的眼睛像牛眼一样大。
自己的右臂火辣辣的痛。从右臂上真正闻到了烤肉和火焰的味道了。
“未济。你没事吧,怎么了,吓傻了吗?”他的主管顶着一脸乌黑有些不耐烦的问。
身旁的主管也有点发愣,明显的感觉出他在进退两难,一脸的便秘表情,想离开又有点不好意思。他此时可能更担心的发生的事故会不会在安全生产会上做责任报告。
殷未济是一个公司的普通文职职员。是一只标准的年轻的社畜。写文案,做流程图,做PPT,跑客户,修理机器,临时搬运工、写日总结、周总结、月总结……
就是那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过着有如僵尸般一天又一天重复的而枯燥的工作生活。
毕业时起,他从没有想到过,会有今天这种没有尊严的生活着,没收入、没房子、没朋友、没女朋友,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但谁还没有个梦想呢?
在失落时,在工作不顺时,他有时候就会盯着桌子上传真机发愣,那是他对光明前途的一种向往。
看那个袖珍的小机器不停的扫描、识别和拨号,纸张一张一张的从卡槽里滑下去。这是他身边最理解自己家的“活物”了,即使三天两头的坏。
就会觉得自己就像是这样一部的机器,每天做着一样的事却只会越来越陈旧,最后没有利用价值了再被一脚踢开。
做机器也有做机器的好处吧,自己甚至有时还不如机器,至少机器不会挨老板的骂吧,而且即使被骂也会毫无感觉的吧。
今天破旧的传真机又卡住纸了,重要的文件穿不出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他还是修不好机器。他只好给工程部打了电话,人家工程部的大爷又是一如既往的让他等着,暂时没有能抽出身的师傅。这份文件很关键传不出去,他后面的工作就做不了,无耐之下只能的眼巴巴的望着破机器出神,想着自己怎么回落到如此的田地。
有句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巧被路过的主管盯个正着。严重谢顶的主管,也不问清缘由,就抓住他上班发愣,不停的用手指头敲着桌面,唾沫横飞的又开始讲他那些说的他已经可以背下来的规章、条纹、制度,硬说他上班偷懒。
胖主管说教的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否则会变本加厉的遭到更加严厉的批评。
公司的制度太多了,管理也太严格了,从经理到主管还特别爱批评教育员工。
弄得在这个公司还能留的住工作的老职员们早就练就了一身本领,其中一项就是“闭耳术”。也就是听而不闻。
当然啦,每一个员工的“闭耳术”的技术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有的就想晚上和情人约会该怎么准备?用爱情支线走神。
有的想的是晚上回家该吃什么?用吃货支线走神。
有的想的是这月贷款怎么还?用金钱支线走神。
还好那些领导只是说,也并不管下面是什么反应,反正让他们说痛快了,就没事了。大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而殷未济所采用的方法是——终极发呆。
盯着一个物体,然后……进入冥冥。
有时候还是挺有效果的,修炼的功力都可以到了一种雷打不动的境界了。完完全全的把那些烦人的教条过滤掉了,可唯一的坏处是有时候主管的演讲结束了,可他还在神游之中不能出来。
结果就是把那个主管吓跑了,主管以为他被自己说傻了要担责任,不过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因为这种人就是为了把自己的不快强加到别人身上,发泄了也就舒服了,别人受得了受不了他可管不了。
未济也是没有办法,不这么做真的在哪一天就会被逼疯,1分钟、2分钟,在主管的助眠下,神游开始。他轻车熟路的就开始神游太虚了,在主管说教正在轰轰烈烈之时。悲剧发生了。惨案降临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似乎感到手臂传来强烈的疼痛,每抽动一下都会巨痛钻心。他最后的记忆确实是眼睁睁的望着自己已经化为白骨的手臂。
完全被搞糊涂了,呆立在当场,如噩梦初醒般在一脸懵逼中不能自已。
“你吓傻了?你的传真机突燃爆炸了,你及时用右手挡了一下,真幸运,没有伤到脸。你看!手臂却全都炸黑了。”好心的同事小李看他正在犯迷糊,就解释给他听发生的事,并关切的扶住有些站立不稳的他。并仔细查看着他身上的伤势。
“已经给你叫救护车了。别着急,一会就到。先坐下来,别碰着那只伤手,压压惊。”一位上了岁数的大姐帮忙把他扶到了沙发上。
他觉得头有些懵、手臂火辣辣的疼以外,并没有别的太大的感觉。只是不明白,自己是先前看到的可怕景象是那么的清晰,但感受是那么模糊。
而现在靠在沙发上的感受是真实的,但周围的一切景物却变的陌生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此时,胖嘟嘟的主管已经挺着大肚子一脸踩了狗屎的表情走了。周围的同事们还在议论纷纷。
还是那个好心的大姐又走过来,给他递了一张湿纸巾,
“擦一把吧,你看你的脸都熏黑了,这小脸儿都快成非洲人了。唉!说起来你也真的够倒霉的,秦主管训话的高峰还没过,你的老爷传真机还跟着添乱。我就是你那破传真机早就该换了,你看你不听,好像多有感情似的,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明白是咋回个事。看看我们家老王……”
“我们的公司也是,设备都不更新,回头所有的旧设备都跟定时炸弹一样我们每天上班还得冒生命危险。”
“这得算工伤啊,都伤成这个样子了。看看,这还留着血。”
“你还挺淡定啊,还是我那倒霉孩子受这个伤,还不要死要活的啊。”
这大姐围着他,悄悄的低声像一只苍蝇一样在未济的耳边没完没了的唠叨着,直让未济想起大话西游里悟空形容苍蝇那段经典的台词。弄其他的想过来安抚一下的同事也不敢进前了。
对于大姐的好意,未济有一下没一下的僵硬的笑着。说实话,到现在他的脑袋里还是懵懵的一团,周围所有人的话它都一个词也听不到脑袋里去。他现在想的只是让这一切快点结束。
最后还是120的医护人员及时出现替他解了围,在一群注视他的目光中迫不及待的在医护的搀扶中匆忙的逃离了如同牢笼一般的公司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