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未时,随着震天的锣声响起,蜀山内门晋升第一试——鬼城峰峰试到点结束。
鬼城峰驻外理事弟子郑和涛唱读结果:
“本次参试者共一百四十三人,成功到达终点者五十六人,其中一块令牌者两人,两块令牌者五十四人,及格者,无!”
结果出来之后,其他六脉理事弟子都嘴角上扬,强忍笑意,十多位鬼城峰弟子则都阴沉着脸低头看脚尖。
五十六位考生只差一线就能通过,但他们非但不沮丧,还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他们之所以落第,是故意为之,不然为何人人刚好只有两块令牌?
这是蜀山剑派的惯例,因为内门峰试的难度是由低到高递增,所以有实力的弟子都会踊跃参试,以便摸清自己的实力。
谁不想走得更高更远?
而鬼城峰在内门里,实力最低,地位最低,福利最少,怪不得别人都当第一峰试为模拟试。
鬼城峰苦心举办的峰试,竟沦为他脉弟子的磨刀石,赔了夫人又折兵,鬼城峰上下岂会高兴?
难得打扮得大方得体的鬼城峰首座——冯仁坤面沉如水,挥手喝道:
“散了!”
“等等,你们数漏了老子!”
一个邋遢的身影,慌张地从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走过来,身上还缠着那条被当作被子的横幅。
“横幅没被山风吹走,就在他身上!”有鬼城峰弟子惊呼。
冯仁坤看到来人就乐了,笑骂:“哪个王八蛋,敢在本座面前自称老子!”
来人自然是叶孤行,昨夜太累,睡得太死,直到刚才的锣声响起才被惊醒过来。
叶孤行认得说话者的声音,正是大前天晚上给他令牌的脏老头,虽然老头今天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显得道貌岸然,但玩世不恭的语气一如既往,连忙回答:
“抱歉,被别人喊惯了我一时没改过来。这蜀山果真人杰地灵,连我多年的失眠症都不药而愈,还好没睡过点!”
众人都被逗乐,哈哈大笑。
冯仁坤板起脸来,道:“小眯眼,你啥时候躲在那里的?身上的横幅又是怎么回事?”
叶孤行:“昨夜子时刚过我就到了,又饿又冷又没人接待,我只好自己动手找条被子。事先说明,我有询问过的,当时没人出言反对!”
冯仁坤忍不住笑骂:“你都说了当时没人,谁能反对你?”
叶孤行也笑了:“终点没人守候不是我的错呀,冤有头债有主,别找我麻烦!”
冯仁坤没有责骂弟子,解释道:“往年,考生都是天亮后才登山,像你这么急的还是第一个。你可有带着任务令牌?”
“有,就在这里!”
别人都是将令牌挂在腰间方便清点,但叶孤行的令牌是从怀里掏出来的。
冯仁坤喜形于色:“刚好有三块,这么说这次考试有一名及格者!”
没能把鞋子看出花来的鬼城峰弟子终于抬起头,眼神有了色彩。
“三十八号任务令牌,那是我的令牌!”
有考生低声惊呼,声音虽小,但在场众人均听得一清二楚。
叶孤行淡淡道:“到了我手里自然就是我的!考试规则写得清清楚楚,在十二个时辰内带着三块任务令牌到达指定地点,又没有附加条件说要怎样拿到手。”
“这分明是作弊!”
叶孤行看到对方腰间的两块令牌,故意挤兑:“别信口雌黄!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手上的令牌是你的?”
“我破解陷阱时有好几位同门在场,裁判师兄也能作证!”
好不容易才避免了零的尴尬,所有鬼城峰弟子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不知道。
有考生义愤填膺地道:“当时我在场,我可以作证!”
又有考生喊道:“二十一号的任务令牌是我的,原来被你偷了!”
“十七号的那面是我的,小贼好不要脸!”
“我能作证!”
“我也可以作证!”
令牌的失主都是本次参试者中实力最高的一批,优秀的人难免会有傲气。
他们并不在意令牌的归属,没了再找就是,现在还不是人人腰间挂着两块?
但他们在意别人偷自己的东西,这是耻辱,需要洗刷!
群情激愤,大有要将叶孤行五马分尸的势头。
鬼城峰弟子刚抬起的头,又悄悄低了下去。
“你、你、你站出来!”叶孤行趾高气扬地手指三名失主,“我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令牌是我拿到的,敢不敢用一百两黄金跟我打赌?”
三名失主异口同声:“有何不敢!”
“你、你、你……”叶孤行一连点出十一名见义勇为的证人,“你们敢不敢一起打赌,不敢的话赶紧闭嘴!”
被点名的证人站了出来,正气凛然道:“赌就赌!”
叶孤行向郑和涛拿来笔墨纸砚:
“好!现在按我的意思书写赌约,双方以一百两黄金自证清白,输家三天内必须清还赌金,否则逐出蜀山,永不踏足!你们敢不敢?”
开弓没有回头箭,十四人都写下了赌约,叶孤行一一签字画押,将赌约交给在场地位最高的冯仁坤。
“还不赶紧拿出证据?”众人催促。
叶孤行郑重地道:“这份证据涉及个人隐私,不能向所有人公开,但我会私下展示给那三位自称失主的师弟。为保公平公正,我在此诚挚邀请,地位相若但分属各脉的七位外门理事作见证。这样,大家还有什么异议?”
众人纷纷点头。
冯仁坤笑眯眯地看着,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将三位失主和七位理事弟子带到昨夜睡觉的地方后,叶孤行皱着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奸诈的笑容:
“我在书中看到过,有一种动物叫鸵鸟,它们很有意思,一遇到危险就会将头埋在土里,以为这样子敌人就看不见!”
叶孤行轻轻地指了一下鬼城峰弟子,但很快又将手收回:
“有一些人,比自欺欺人的鸵鸟更可悲!他们明知同门在鄙视、嘲笑自己,但也只能吞声忍气,学鸵鸟逃避现实。大家说,这是可怜还是悲哀?”
郑和涛紧咬嘴唇,一脸怒容。
其他六脉理事则十分尴尬,而三位失主则露出轻蔑的笑意。
叶孤行语重心长地对三位失主道:
“我有三块令牌,如无意外,将会成为鬼城峰弟子!而你们,各有两块,都只差一块,我不介意牺牲小我来成就大我,以我一人的未来换取三位的晋升。下个月,我不一定还能侥幸通过,但肯定会少了三个对手!”
三位失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脾气最为火爆的郭璇怡怒道:“小眯眼,你分明是在威胁!”
“刚刚只是想跟大家讲个故事,不小心说多了,请当没听过!”叶孤行打了个哈哈,伸出紧握的拳头,“证据马上就要呈现,请大家看好!”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叶孤行的手上。
叶孤行缓缓松开拳头,展示出脏老头给他的那块鬼城令。
众人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纷纷投以疑惑的目光,等待下文。
叶孤行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拿到三块令牌时,三位师弟也是在场的。你们可能不记得我,但肯定记得这块鬼城令。你们再仔细想想,我说得对不对?”
三人连忙点头:“对!”
叶孤行趁热打铁:“你们是不是记错了自己任务令牌上的号码?”
三人继续点头:“是记错了。”
叶孤行乘胜追击:“这三块令牌是谁的?”
三人异口同声:“你的!”
叶孤行耸耸肩摊开双手,对七位理事道:“各位还有什么异议?”
七位理事弟子目瞪口呆。
还是郭璇怡最先忍不住,破口大骂:“你分明就是威逼利诱!”
叶孤行反唇相讥:“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最好说清楚,我拿什么东西威逼,又拿什么东西利诱,说给那边的前辈听!”
叶孤行指向远方气定神闲的冯仁坤。
谁敢在他老人家面前说鬼城峰的是非?
莫说郭璇怡只是一个小小内门弟子,就算是蜀山掌门都不能!
况且,叶孤行还真没有做出威胁,最多算是间接提醒了一下,三位失主纯粹是掉进了自己挖好的坑里。
“你!你欺人太甚!”郭璇怡气得双脚蹬地。
苏元曦赶紧出来救火,转移话题道:“药也是不能乱吃的。”
一不做二不休,叶孤行决定跟郭璇怡这个婆娘死磕到底,道:“苏师兄说得对,不然会变得像五理事一样烧坏脑子,胡说八道!”
“你敢骂我!”郭璇怡抬手欲要打人。
叶孤行赶紧退开:“理亏就要打人,你是蜀山弟子还是地痞流氓?”
苏元曦示意同为女性的蔡文情阻止郭璇怡,然后对叶孤行小声道:“当是给我点面子,少说几句。”
“苏师兄深明大义,我敬佩不已。接下来的事情就麻烦苏师兄主持,我就不参加了,免得有人又要冤枉我。刚睡醒,肚子有点饿,先吃个早餐。”叶孤行乖巧地退到一边。
苏元曦暗赞叶孤行懂世故、知进退,安抚完郭璇怡之后,开始收尾工作
——统一说辞。
半晌后,苏元曦作为代表,公开了令牌归属的结果:“三块任务令牌的确属于孤星拥有,三位当事弟子亲口承认是记错牌号,纯属误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连一向面沉默寡言的鬼城峰弟子都私下议论开来,更别说那群爱看热闹的落第考生。
最为激动的是那十一名签下赌约的证人,若不是有人拦着,想必已经将三位反复无常的失主剁成肉酱。
其中有三名证人急得快要哭出来。
他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加入蜀山剑派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现在倒好,还未出师就欠了一屁股债,莫说荣归故里,恐怕三日后就要被扫地出门。
冯仁坤兴高采烈地带领弟子们回鬼城峰,上一次的迎新宴会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这次要好好办,大办特办!
吩咐弟子们准备宴会后,冯仁坤留下叶孤行单独说话:“徒儿,你果然没让为师失望!”
叶孤行大煞风景地道:“打住!我只是加入鬼城峰,并不是前辈的徒弟。”
冯仁坤愕然:“鬼城峰只有三位长老,以老夫为首,你还有何不满?”
叶孤行谨慎道:“你知道的,我口才不好,说话可能不太好听。”
冯仁坤催促道:“有屁快放!”
叶孤行屁颠屁颠地走到门口边上。
冯仁坤:“你要干嘛?”
“免得你恼羞成怒要教训我!”叶孤行清了清嗓子,“要听好话还是实话?”
冯仁坤好奇道:“还有这么多门道?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先听听好话。”
叶孤行叹了口气:“我自知根骨有限,武道一途只能事倍功半,与其浪费大家的时间,不如我趁早放弃,留下来给大家准备一日三餐岂非皆大欢喜!”
冯仁坤信誓旦旦道:“不必气馁,武道广阔无边,以我鬼城峰传承二百多年的底蕴,肯定能找到解决你先天不足的办法。”
叶孤行不为所动:“等你找到再说!”
冯仁坤不喜:“我堂堂一脉首座难道会骗你不成?”
叶孤行没有回答,建议道:“要不你再听听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