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佳气异他山,翠逻周遭几复关。
流水白云无尽藏,莫教容易到人间。
这是后世宋代诗人程公许游览丈人山后,对其山青、云深、清幽的描述。
相传古代有奇人宁封子,在此地向黄帝传授“龙跻之术”。
黄帝感其恩,就地筑坛,拜其为“五岳丈人”,故后世称此山为五岳丈人山,或者丈人山。
现今,丈人山是蜀地第一道家圣地!
东汉顺帝初年,四大天师之一的张道陵,受太上老君的嘱咐,于此地成立“正一盟威道”,以护佑百姓。
后来,张道陵带领弟子们斩妖巫、灭淫祠,登丈人山囚鬼王、逐鬼帅,重定阴阳。
从此,人主于昼,鬼行于夜,妖魔降服,人民安居乐业。
蜀地百姓感恩天师功德,将其敬为神明,故“正一盟威道”又以“天师道”为世人传颂,二百多年来传承不断,香火不绝。
除此之外,丈人山还以“天下幽”而名扬天下!
山中蕴有三十六峰、一百零八景,其中彭祖峰为天师观所在,峰顶供奉着老君阁,每年到此祭拜的信徒不计其数,而其余山峰皆崎岖险峻,少有人得以赏览。
名扬蜀川的蜀山剑派,就隐藏在丈人山南面,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据传该派与天师道颇有渊源,至于分别修道与修武的两派,有什么关系,就鲜有人知晓。
叶孤行一行人离开小渔村后,再也没有遇到其他麻烦,在转行三天山路,又兼七天水路后,终于到达泰安镇。
泰安镇座落于群峰环绕的后山山脚,是扼成都平原、西入大小金川的必经驿道上之重镇,每年往来客商多不胜数。
泰安镇自古以来就是一处重要的物资交流中转重镇,一直都有大批官兵把守,近几十年来更是受到“天师道”的管辖和蜀山剑派的庇护,宵小不敢作乱,百姓安居乐业,家家夜不闭户。
顺利地将廖家众人送到目的地后,叶孤行就告别离去,此刻正跟在时诗馨身后,逛街——小吃一条街!
叶孤行向小摊老板再三确认过麻辣肉串的价格后,不由抹了一把冷汗,小声道:“这里的物价真他娘的高,究竟是这里的人太富了,还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时诗馨不以为意:“一直都是差不多价格呀,是你少见多怪吧!”
叶孤行一边掏出银两结账,一边心疼道:“大姐你少吃一点,我带在身上的银两不多,再这么吃下去,用不了几天就要露宿街头了!”
时诗馨鄙夷道:“像你这么小气的人真不多见,吃你几个肉串也值得大呼小叫?”
在叶孤行眼里,竹签上串着的不是肉,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里一份肉串竟然要卖五十文钱,比韶城的物价高了足有二十倍!
时诗馨才逛了五六个摊位,够寻常家庭花销一个月的银子就没了,而且看样子,距离她吃饱吃够的状态,还有一段很长的差距。
叶孤行不由勒紧了荷包,小心提议:“这种街边小吃不太干净,咱们少吃为妙,别吃坏了肚子!”
时诗馨岂会不知这个吝啬鬼的打算,讥讽道:“小财迷不必担心,等我回到门派,就会把银两还你,不会拖欠的。”
叶孤行喜道:“那之前的三百两银子?”
时诗馨板着脸道:“我之前可没跟你借过钱!今天吃的我一文钱都不会少给,至于那些无中生有的东西,你就别提了。”
叶孤行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你带我逛春楼是实打实的事情,连衙门公文都有记载,怎么会是无中生有!”
时诗馨奸诈地笑道:“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会带你去喝花酒?说出来谁会信!你还是省口气暖暖身,再啰嗦下去,小心连今天的小吃钱也收不回来!”
叶孤行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无计可施。
打,又打不过,偷,又没东西可偷。
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大概就是现下这种情况吧!
他恨恨地威胁道:“把清辉剑还我!”
时诗馨笑眯眯道:“你确定?在蜀山剑派脚下,光明正大地带着宝剑,不怕被生吞活剥了?”
叶孤行没有想到,一向蠢笨呆萌的时诗馨也有机智一面,顿时哑口无言,如霜打的茄子——焉了。
等离开小吃街时,叶孤行沉甸甸的荷包里,已经少了五两银子,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全是为时诗馨一人埋单。
太阳将要下山,两人来到一家面馆吃饭。
叶孤行点了一碗最朴素的阳春面。
时诗馨则奢侈地点了一大碗牛肉面、一斤饺子和一份水煮鱼。
叶孤行看着大快朵颐的时诗馨,咽了口唾沫,问:“大姐头,你吃了这么多小吃,还要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时诗馨笑眯眯道:“怎么?想加入吗?”
叶孤行赔笑道:“我这个人最看不惯浪费,可以帮你——”
时诗馨打断道:“可以啊!账单均分!”
“不,你误会了!我最近参悟佛学,有所领悟,不沾荤腥!”
话毕,叶孤行把面前的阳春面三两下就消灭干净,连汤都不剩一滴,勉强吃了个半饱。
痛苦的事情总是接踵而来。
人生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眼看时诗馨美美地大鱼大肉,鼻尖嗅着菜品的馥郁浓香,而自己只能强咽口水。
叶孤行不舍地移开视线,打量周围食客,分散注意力。
原以为光顾这种小面馆的,只有自己这样的江湖落魄人,没想到,食客里衣着光鲜的大有人在。
面馆里的食客,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如叶孤行般只点一碗面条安静地吃着,另一种则像时诗馨那样好酒好菜边吃边聊,后者大多衣着华贵,但风尘仆仆面容疲倦,估计是外地商人。
此时,面馆里的餐桌上,摆着的多是美酒佳肴。
叶孤行见此,不由苦笑摇头。
这里的天价食物真不是普通人家消费得起,难怪镇外有那么露宿帐篷,与其在这里挥霍银两,还不如留着到其他地方潇洒玩乐。
一炷香时间过去,桌上的菜肴还剩下不少,哪怕食量惊人的时诗馨,也是吃不光这么多食物的。
叶孤行等的就是这个时刻,连忙问道:“吃完了吗?”
时诗馨拿出手帕优雅地擦着嘴,道:“吃完了!”
叶孤行:“你看,点这么多菜,吃不完了吧?”
时诗馨没好气道:“想吃就吃,再啰嗦我就让小二过来收拾桌面!”
叶孤行闻言大喜,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边吃边道:“事先声明,我只是心疼农民伯伯的辛苦耕耘,杜绝浪费,你欠我的银子可不能赖账!”
时诗馨又好气又好笑:“能有点出息不?你可是拥有几千两银子的小财主,什么时候才能把这副穷酸模样给撇掉?”
叶孤行淡淡道:“小金库的银两已经让大当家帮我寄回老家,赈济乡民。我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足三百两,你要是继续挥霍下去,还是早点想想去哪家帮人洗碗吧!”
时诗馨整理好面纱,道:“不碍事,钱花完就回门派!难得下山一次,回去后,不知何日才能再有出来玩的机会。”
叶孤行尝了口尚有余温的水煮鱼,一本正经地道:“这里的饭菜做得马马虎虎,呆在镇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时诗馨点了一壶麦茶,熟练地把弄茶具,道:“总比在门派里日夜修炼来得自在。”
叶孤行不以为然道:“这种奢侈的束缚,不知羡煞多少习武之人,你不会是在炫耀吧?”
时诗馨:“你可以想象一下,守着家财万贯却不能拿出去花,你愿意吗?”
“好像有点道理!”
“是很有道理!”
“你说是就是了!”
“知道就好!”
“可我还是想试一下做守财奴。”
“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
两人,一个喝着香茗热茶,一个吃着残羹冷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这时,旁边餐桌的一个锦衣公子走了过来,朝时诗馨笑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我叫陆君长,身上刚好带着上好的黄山毛峰,不知是否有机会与姑娘分享佳茗?”
时诗馨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自顾自地饮茶。
锦衣公子脸上的笑容一僵,不死心道:“姑娘不要误会,我乃江阳陆家的嫡系子弟,并非登徒浪子。此番随家中长辈前来,是为了参加蜀山剑派的入门考试,平日以行侠仗义为准则。此次冒昧相邀,只是想交个朋友。”
叶孤行听明白了,这个公子哥是大家族出身,对拜入蜀山剑派信心十足,不难推测他的身手应该很不错。
这种有钱有地位,有相貌还有才华的贵公子,一般的女子见了,大多会主动投怀送抱。
可陆君长哪里知道,蜀山剑派里最不缺的,就是他这种自命不凡的贵公子,平日喜欢到处招蜂引蝶,为蜀山女弟子所不齿。
时诗馨充耳不闻,依然垂首,专注于杯中的麦茶。
陆君长傻愣愣地等待答复,场面非常尴尬。
叶孤行对傻小子无视自己的那种傲慢,感到颇为不爽,那蠢货大概是看自己吃残羹冷炙,误以为是下人,就不理不睬。
在上流社会,下人是没有资格与主人同席吃饭的。
幸好,叶孤行初到小镇,正要找个健谈的人打探消息,所以顺势给这个自讨没趣的倒霉蛋一个下台阶,道:
“大小姐不喜欢跟陌生人交谈,若公子真有好茶,不妨先坐下来,我跟掌柜多要一副茶具,看看你的毛锋茶合不合大小姐的口味。”
陆君长就坡下驴,道:“那就有劳小兄弟了!”
面对陌生人,叶孤行立马施展出从黑店里学到的察言观色技巧,分析结果是:这倒霉蛋来时高傲,然后是被无视的尴尬,坐下来后便有些恼羞成怒了。
这是个不经世事的初哥,情绪的变化很容易从脸颊的肌肉收缩和眉角的舒展看出。
现在,他表面上看起来客气,但眼角一直紧绷,战意满满,其坐姿前倾,带着浓浓的侵略性,看样子是想要扳回颜面。
叶孤行最喜欢这种将内心想法都写在脸上的愣头青,只要对症下药,绝对一抓一个准,当下放松警惕,回头看了时诗馨一眼。
不料,迎来的是冰冷的目光,她显然是对自己的自作主张感到生气了。
叶孤行没有多加理会,吩咐小二收拾餐桌,要了一副上好的茶具,点了两样昂贵精致的甜品,才回到自己座位。
如料想中一样,没有自己居中搭桥,时诗馨与陆君长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说,让本就寒冷的天气,更添几分萧瑟。
叶孤行乐得如此,这样更方便打探消息。
陆君长伸手要接茶具,想亲自为美女泡茶。
叶孤行及时出手阻止。
开什么玩笑,时诗馨从不接受陌生人献殷勤,会喝他泡的茶才怪!
话不能说得太坦白,叶孤行笑道:“这种粗活还是我来吧!我比较了解大小姐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