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行松了一口气,随后在守卫的协助下走出了监狱大门,然而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起来。
监牢外有三队官差大约二十来人正堵在门口,他们刚刚从县令府回返,发现了倒在监狱门口的守卫后匆匆赶来支援。
叶孤行与官差大队在牢狱大门不期而遇,双方都愣了一下,随后有官差反应过来,喊道:“詹章吃里扒外,现在罪证确凿,快快拿下!”
詹章就是叶孤行身边的那名看守,他正要解释,迎面而来的一把大刀毫不留情地砍在了他的脖子上,鲜血喷洒。
大刀的主人是监狱看守队长,他的用意也是杀人灭口,好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
在他看来,詹章不见得是罪魁祸首,一旦让他有机会澄清,看守失职的罪责很可能会落到自己头上,只有死人才会揽下一切罪名。
反应迟钝的詹章到死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看守队长随后把目光转向叶孤行,滴血的大刀再次举起。
叶孤行可不是詹章那种只会吃喝玩耍、鱼肉乡里的窝囊废,在看守队长刚有所行动时就已经出手应对,他一个懒驴打滚捡起詹章的大刀,顺势砍向看守队长的小腿。
看守队长没想到对手的反击这么迅速,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小腿就已被砍中,直到跌倒在地上后才呼痛哭喊。
其余的官差看到这幕血腥场面后,不禁想起刚刚在县令府里死于非命的同僚,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虽然将叶孤行包围得密不透风,但没人敢做出头鸟上前擒拿。
叶孤行今夜的经历可谓峰回路转,情绪大起大落间,脑子思维有点不正常,他一改往日谨慎低调的作风,把大刀扛到肩膀上,嚣张跋扈地扫视对面的官差。
草木皆兵的官差在叶孤行的凌厉目光下纷纷垂首避让,脚步也跟着后退,紧密的包围圈顷刻间漏洞百出。
隐藏在官差后面的一名军官打扮的肥胖男人暗叫不好,连忙威逼利诱道:“不必惊慌,对方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谁敢再退一步就军法处置!谁要是拿下他,职位提一阶,俸禄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几位官差主动向叶孤行靠近了两步,松动的包围圈再次合拢。
叶孤行受够了牢狱中等死的煎熬,更何况黑夜是自己的主场,没道理束手就擒,他怒吼一声给自己打气,提刀向最近的粗犷大汉出手。
敢于出头的粗犷大汉自然不是窝囊,最起码身手要比看守队长要好得多,他轻易闪过迎面袭来的大刀后反击一刀。
叶孤行擅长匕首暗器等轻武器,刀法实在稀松平常,虽然仗着反应较快的优势及时闪避,但没过几招就落在下风,之后在两刀正面相击时更是被震得虎口发麻,大刀随之脱手而出。
旁边几位一直犹豫不决的官差见机匆忙上前抢功。
这几位官差的身手明显不如粗犷大汉,挥来的大刀杂乱无章,不但没有成功拿下叶孤行,反而拦在中间,让粗犷大汉缚手缚脚一身功夫无法施展。
叶孤行左支右闪,脚步一退再退,眼看就要被逼回监牢,绝了唯一的生路。
他好不容易出来,心想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外面,随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运转起刚刚领悟的内视境界,将内劲提升到肉身能承受的极限,一掌拍向身手最差的那名官差。
官差猝不及防下被一掌击中,踉跄后退的身形被旁边收之不及的几把大刀砍在身上,顷刻间后背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叶孤行趁乱上前,夺过一名官差腰间的短剑,迅速往他身上连刺三剑,又一名官差重伤倒地。
上来抢功的官差被吓破胆,匆忙退回队伍中,挡在叶孤行面前的只剩下粗犷大汉一人。
粗犷大汉没有急着出手,等同僚都退到十步外后,才大声嘲讽:“你们还有没有人要上来抢功,我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周围的官差没人回答,但脚下步伐知趣地后退三步。
粗犷大汉满意地点点头,对叶孤行笑道:“小子,你不是我的对手,赶紧放下武器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小命!”
叶孤行已无退路,状若疯狂,道:“你要是识相就快快退下,我已开杀戒,出手不再留情!”
粗犷大汉哈哈大笑,仗着身型高大手长刀远,保持距离连出杀招。
叶孤行的轻功身法连武道大师欧阳振雄都称赞不已,又岂会被只靠蛮力的粗犷大汉砍中?
一时间,叶孤行与粗犷大汉你来我往地过了二十多招,粗犷大汉砍不到叶孤行,叶孤行也无法靠近粗犷大汉。
胶着的局面,随着叶孤行被刀刃上反射的火光晃到眼睛而被打破,粗犷大汉自然不肯放过这个天赐的机会,欺身而上一脚踢向对方小腹。
叶孤行在合上眼睛的一刻就知道大祸临头,受死亡的刺激脑袋变得一片空白,如同灵魂出窍,只余内视之下的血脉气息在全身游走。
这就是于化龙师父提到过的内视境界,但为何世人口中流传的只有武道外境,这内外之分有何联系吗?
随着粗犷大汉的脚踢临近,叶孤行内视的观感中发现了一丝外来气息从小腹处缓缓渗透,外来气息越来越强,接着在体外形成一股莫大的气流,这股气流散发着强烈的危险气机。
叶孤行无暇多想,下意识地移步换位躲避神秘气流的袭击。
粗犷大汉没想到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被躲开,连忙旋身以左手后肘连击,目标是对方的脖颈。
这一招是他的得意招式,名叫尾后针,特点是出招隐秘攻击迅猛而难以格挡,败在这招下的对手不计其数。
叶孤行身形跟着感觉而动,如轻盈的柳絮般矮身避开来势汹汹的暗招,随后狠狠地还击一脚,正中对方后腰。
粗犷大汉吃痛,连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矮小年轻人。
叶孤行缓缓睁开眼睛,脑子也逐渐清醒过来,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不禁一阵后怕,迈入鬼门关的一只脚好险还是抽了回来,不过之前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也随之消散。
“小子你就不能乖乖地待在牢里等我吗?非要弄出这么大阵仗,是想趁机拆了我这副老骨头么?”一个苍老的声音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到众人耳中。
叶孤行大喜,这个声音他期待已久,之前等了大半夜也没等到,不曾想在自己穷途末路时恰好出现。
声音的主人正是盜天帮的大当家时中坚。
胆小的官差们纷纷回头察看来者何人,只见一个蒙面的干瘦黑衣人一步三丈地往众人靠近。
此人身影飘忽,形如鬼魅,在今天这个血腥的夜晚里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时中坚对目瞪口呆的官差们不屑一顾,如狼入羊群般把挡在身前的木鸡随手击飞,不一会儿就来到叶孤行近前,玩世不恭地笑道:“小子能耐不小呀!我是不是有点多事,打扰你大发神威了?”
叶孤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一股深深的疲惫随之袭来,笑道:
“您怎么现在才来,我等得不耐烦就出来透透气。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门外恭候,盛情难却下只好随意应付。还好终于等到您老人家,不然我都不晓得该如何去浇灭他们的热情。”
藏在后面的肥胖军官在短暂的诧异过后,着急呼喊:“快!快将那两人拿下!”
可是,时中坚来时随手几下就将官差们打得七颠八倒,此刻还能侥幸站着的只有五六人,但都在瑟瑟发抖不敢迈步。
时中坚带着叶孤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官府,一路上没人敢冒险阻拦,也没人敢尾随跟踪。
顺利地离开罗城后,叶孤行大拍马屁:“大当家神威盖世,一出场就把整个官府都镇住,简直是男人的楷模!”
“那群酒囊饭袋欺负一下老百姓还可以,随便来个三流高手都能将他们吓破胆!”时中坚先是得意地嘲讽了官差一番,随后哂笑道:“神威盖世老夫可不敢当,想当年还不是栽在了你手里?”
叶孤行大吃一惊,连忙微笑掩饰:“大当家说的什么话,小子不明白!”
人老成精的时中坚把叶孤行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笃定了先前的猜测,笑眯眯道:
“当年我在韶城被捕,经事后追查才知道,原来是栽在了一个打更的小子手上。当年那个小子还是一个小屁孩,我也不好跟他计较。不过他现在长大了,年龄跟你差不多,你说我要不要找他算账?”
叶孤行不知何时露出了马脚,心知现在狡辩已经无用,还好自己救过他孙女一命,此刻时中坚若既然来救自己,定然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想通后的叶孤行连忙讨好道:“您哪里是被捕,只是去韶城的官府里参观一下而已,只恨小子当时有眼无珠,没能趁机好好招待一下您老人家!”
时中坚皮笑肉不笑地道:“既然你已承认了身份,是不是该把你混入盜天帮的目的也顺便交待一下?”
叶孤行沉思片刻,正色道:“既然大当家开门见山,小子也不好有所隐瞒,但事关机密,时机未到我不能透露太多。现在可以跟您表明的是我们六人都来自东晋军队,目的是要解放成汉国,跟此地的盗匪势力是拉拢合作关系。我以生命保证,我们此行对你们没有歹意!”
时中坚问:“盜天帮中是否还有你们的眼线?”
叶孤行毫不迟疑道:“据我所知,应该没有,我会加入盜天帮也只是机缘巧合,本来的目的是七大匪首团伙。”
时中坚眼珠子一转,问道:“那你是怎么发现馨儿的身份?”
面对成了精的老人,叶孤行一直都是很坦诚的:“昨夜我无意中洗掉了馨儿小姐的乔装,发现她竟然是之前跟我们同行的蜀山剑派弟子,想必我的身份早已曝露。堂堂名门弟子竟落草为寇,这一点让我十分困惑,所以略施小计趁她刚刚苏醒脑袋尚未清醒时套话,轻易地确认了她的身份。”
时中坚点点头,对叶孤行的评价又提高了几分,赞道:“不愧是能将我缉拿归案的人,光凭这份机智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
叶孤行尴尬道:“当年我只是发现您行踪可疑,一如往昔地报告给官府,从头到尾都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更不知道您老人家来头这么大。”
时中坚傲然道:“我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隐秘潜行,没有你的通报,东晋的那些捕快连我的影子都捉不到!”
叶孤行不好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望向灯火通明的南城,问道:“今夜县令府那边可是又有大事发生?”
时中坚往南城的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即合上双眼感受着初冬的寒风,若有所指地叹道:“这个天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