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寒冷逐渐被锻炼产生的火热驱散,内心的恐惧慢慢被身体的疲惫所征服,寂静的世界只剩下澎湃的心跳以及急促的喘息。
随着汗水一滴滴地落在地板上,放空自我的叶孤行对师父传授的功法有了新的体会。
于化龙曾经说过,武道的内功心法其实没有想象中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呼吸运气和使劲发力的方法,只要循规蹈矩坚持习练,人人都能得到强身健体的功效。
但这种依葫芦画瓢的练法只适用于门外汉,真正的武者都会根据自己的体质和感悟进行调整,一百个武者会有一百种结果,体现出来的就是内功深浅,这就是为何同一门派的弟子食同粮、习同法却有高下之分的原因。
于化龙当时还强调:“你千万不要急于求成而胡乱精进功法,这需要武道境界的支持。练武也要看天分,许多人穷其一生也无法踏入武道门槛,这道门槛叫做内视境界。内视是一种独私的体会,说不清道不明。等你哪天突然发现自己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气息和血液的流动,就说明功夫已经到家了。”
否极泰来!
身陷囹圄后一味放空自我的叶孤行竟意外感知到内息的存在和血液的流动,初步迈入内视境界。
内视之下,原来自己无意中的一呼一吸都会在体内形成内息,内息是支撑身体运动的力量之源,无时无刻都在运转,武者能根据发力的需要调整内息的流动从而达到强化的效果,这就是常人所说的内力。
内力在武侠小说中被描绘得神乎其神,说白了也不过是呼吸劳动时运转的一口丹田气,每个人生来就会运用,大夫看病就是通过查探脉搏来了解内息情况,从而诊断病症。
习武就是通过后天学习,增加内力的强度以及精通其运转方式。
叶孤行深吸一口气,此刻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有一股极其微弱的热流从丹田涌出,顺着经脉流遍全身最后又回到丹田,基本没有消耗过。
叶孤行尝试运劲发力,体内的那股热流或者说内力会明显虚弱几分,直到在周身经脉循环一个小周天后才又恢复如常,使劲越大内力消耗越多,恢复得也越慢。
兴高采烈的叶孤行又进行了很多发力运功的试验,随着对内力的研究越深,对自己的身体也越发了解,从前的很多疑惑也豁然大悟。
比如过度发力会烧伤经脉,就是因为内力骤然聚集爆发超过了经脉的容量而导致损伤。
经脉都有韧性,容量会随着内力的增加而扩大,一般人在身体机制的保护下,没有秘法去催发运劲是不可能损伤到经脉的。
但叶孤行是个例外,他的经脉太过脆弱缺乏韧性,所以很容易损伤。
叶孤行还发现,只要把内力的输出控制在一定范围,就可以长时间保持高强度运动,这种状态下就算身体累得酸痛无力也不会造成气喘,这个发现对于练功和作息都很有帮助。
难怪师父说内视境界是武道的门槛,只有清楚了解自己才能发掘体内的潜力,只有明白自己的脚力才能决定要走多远的路。
要是告诉师父自己成功迈入了武者行列,他会不会替自己感到高兴呢?
可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命去再见那个便宜师父一面。
※※※
月上中天,南城县令府一片混乱!
庭院中,大批的黑衣人和红衣官兵胶着在一起,地上或死或伤地躺着二十多人,全是红衣官兵,鲜血染红草地。
黑衣一方的武功高了不止一筹,尽管人数不多,但个个都能在以一敌三的情况下大占上风,如砍瓜切菜般收割生命。
红衣一方明显被吓破了胆,手中的大刀胡乱挥舞着,在长官的催促下进一步退两步。
庭院中的战斗毫无悬念,真正的战场在屋顶上。
可能高手都喜欢高来高去,跟昨夜一样,屋顶上有多方势力的若干高手在追逐交战,不过里面的主角却大不一样。
冷傲美女碧月和护卫高手颜凌都在休养中没有上场,而昨夜潜伏起来想趁机摘桃子的黑衣影卫以及带伤上阵的凝香楼高手邵家慈此刻正合力对抗一名不知来历的黑衣人。
今夜,影卫以官差捕头的身份出场,他现在头发蓬乱口角溢血非常狼狈,怒视着黑衣人道:“你的目的只是石板,为何要伤害昝磊公子?”
黑衣人轻蔑道:“有些人不受点教训都不知道做人要老实的道理,我对他客气点竟然还摆起架子来,今夜我只废了他双手已经是天大的仁慈。”
同样黑衣蒙面打扮的邵家慈被一掌击退,骇然道:“你可是宗境高手?”
黑衣人笑道:“眼力不错,可惜手上功夫就差远了。”
影卫强压伤势喝道:“任你功夫再好也逃不过官府的天罗地网!”
黑衣人不以为意:“怎么?自己打不过就用官威压人吗?凭你那群虾兵蟹将手下,估计还没上到房顶你的尸体都已经凉了。”
邵家慈心知正面拦截留不住对方,软语相求:“前辈武功高强我自愧不如,但我主人对石板志在必得,只要前辈肯割爱相让,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金银财帛香车美女我们都能满足你!”
黑衣人嘲笑道:“世间俗物只会让人沉迷堕落,我猜你在外境停留了不短时间,如果不及早放下执念,只怕这辈子都无法再进一步。”
邵家慈阴沉着脸道:“真没有商量的余地?”
黑衣人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凝香楼的待遇十分优厚,但失败的代价也是同样的严苛,与其在任务失败后等待组织的惩罚,不如以身殉职给家人留一条后路,邵家慈怒吼一声,凄然出手舍命攻击黑衣人。
黑衣人叹了口气,面对邵家慈蓄势已久的搏命一击,只是举重若轻地打出一掌。
两掌相击,邵家慈恍惚间感觉到天崩海啸迎面而来,下一刻自己就被卷入****中,随后一个天旋地转就掉落到地面上。
影卫骇然地望着下面吐血抽搐的邵家慈,脚步不由退后了几分。
“命里无时莫强求,冥藏石板的重量不是你们这些小人物能承受得起的!”黑衣人看着邵家慈的尸体摇了摇头,对影卫劝道:“退下吧,今夜死的人够多了。”
影卫苦笑一声,掏出匕首往自己肩膀上狠狠地捅了一刀,小声道:“多谢手下留情!”
随后,他翻身从房顶上滚落下去。
县令府的骚乱引起了全城轰动,大批的官兵被从衙门抽调过去支援。
牢狱中的叶孤行很快察觉到异样,大批的官兵匆匆离开衙门,狱卒也少了五个,只留下三个人在看守,现在牢狱的防御最为薄弱,难不成是盜天帮的人来救自己了?
可惜,短暂的骚乱过后迎来的是一段很长的宁静,叶孤行期盼的救星久久不来。
时间再次变得凝滞沉重,宁静的夜晚里回响的只有急促的心跳以及若有若无的祈祷。
“来人啊,救命啊,要死人了!”一个痛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叶孤行的心情在一刹那的激动过后很快就跌到了谷底,因为这个声音太近太熟悉了,正是来自隔壁同样自身难保的色医辛渊。
一个守卫闻言过来查看,嘴里碎碎骂道:“哪个王八羔子半夜不睡打扰老子的美梦,若是无事生非看我不将他剥皮拆骨!”
辛渊惨叫一声后就再无声响,随后响起了守卫打开牢门的声音。
没过多久,叶孤行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大夫打扮相貌英俊的青年,他嘻嘻哈哈没个正形,道:“兄弟,看来老哥我命不该绝,连上天都不忍心看着一位医道天才中途陨落,特意给我留了一条生路。”
叶孤行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就是色医辛渊,连忙奉承:“老哥说得对,魏晋歪风还需要你的医术来整治。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次的牢狱之苦纯粹是老天对你的一次磨练,乱世需要你来拯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辛渊非常高兴,道:“老弟过誉了,虽然你说得不无道理,但老哥我暂时不想这么张扬,重整社会歪风一事,你知我知就好,没必要入第三人耳。”
叶孤行讨好地点点头:“老哥淡泊名利、高风亮节,乃我辈之楷模,小弟佩服!不过这里并非久留之地,不如等你我出去之后点几个小菜,温一壶浊酒再慢慢详谈?”
“兄弟所言甚是,那老哥先告辞了!”辛渊转身就走,丝毫不管仍关在牢中的叶孤行。
叶孤行大急,连忙喊道:“老哥请留步,先帮我开门啊!或者得把钥匙递给我也行啊!”
辛渊的身形渐行渐远,声音在空荡的监牢中回荡:“时也命也,只要咱俩有缘,自有重逢之日。今日就此别过,兄弟不必多送,哈哈!”
叶孤行不愿放过这条救命稻草,急道:“老哥莫走,我身上还有几百两银子,够咱们去花街柳巷快活一番。我还特别擅长夜行,可以带老哥赏览南城各家的深闺小姐及寂寞少妇,先帮我开开门啊!”
辛渊打了一声哈哈算是回应,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出监牢,离开了叶孤行的视线。
叶孤行不肯放弃这个很可能是最后的脱逃机会,仍对着监牢的大门大喊大叫,但辛渊最终还是没有折返。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孤行的嗓子都喊得沙哑了,也没把辛渊喊回来,反而把昏倒的那名守卫给叫醒了。
他捂着脑袋来到叶孤行的面前,恶狠狠道:“你认识刚刚逃脱的那个犯人?”
叶孤行心如死灰:“若真有半点交情,你觉得我还会在这里哭喊吗?”
守卫阴恻恻道:“不管如何,此事总要有人出来负责,我可担不起这么大责任,既然被那小子跑了,那只好由你来背锅,你也不用推辞,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叶孤行灵机一动,道:“大人先别急着动手,就算我死了,你也活罪难逃,我身上还带有几百两银子,不如你放我出去,我出资供你找个地方隐姓埋名逍遥度日?”
守卫不以为然:“你死了,身上的财物照样是我的了!”
叶孤行看着守卫手上明晃晃的大刀,急道:“你要是再靠近半步我就把银子扔到窗外,到时候说不定这银子就不是你的了!还有,我可是盜天帮大当家的孙子,我要是死了你也得陪葬。但若是放我出去,事后我再给你五千两银子,如何?”
守卫沉吟一会,道:“我如何能信你?”
叶孤行摆起架子威胁道:“能随身带着几百两银子的人岂是等闲之辈?杀了我你能不能免罪不好说,但一定会遭到我身后的势力报复!我们道上的人最重承诺,况且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吗?”
守卫沉吟半晌,收起大刀,道:“好,我答应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