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从哪里来?怎么不留长头发?
阿问发现,女孩无知的如同雪地里的一张白纸,而他是脚底沾墨的走路人。
自己阿问这个名字,给眼前的女孩更合适吧,问题太多啦。
直到时间过去一半,阿问才意识到,女孩所说的陪她玩,不过是简单的聊天罢了。
问的差不多,女孩便开始介绍自己,同阿问讲她的故事,故事是如此的枯燥无味,如此的白茫茫一片,以至于阿问从心底笑出声来。
“你也感觉很开心吗?”女孩问。
“嗯,我很开心。”
阿问没有撒谎,他在一开始确实很紧张,再来他便觉得女孩智力方面有问题,所以庆幸。
但时间到了现在,女孩越讲越离奇的世界观,让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决定尽快离开,这个女孩问题很大,一向敏锐的他甚至嗅到了危险和恐怖,就像房间里乱摆的布娃娃一般。
他挤出他那惯用的微笑,“我该回家了。”
“我很喜欢你的,和我再玩会儿吧,”女孩着急了,她拉住了准备起身的阿问,甚至不小心扯坏了她那漂亮裙子,可阿问挣脱的力度越来越大,女孩最终还是松了手,弱弱地问道,“你可以常来吗?”
阿问故作虚假的笑容今天第二次没有生效,几乎是一击粉碎的,女孩轻松摧毁了阿问的伪装面具。
“听着,多莉,我们是好朋友,对吧,我当然会常来看你的,但是,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说到做到,不然我可是会反悔的,”阿问的话里充满了敷衍与狡猾。
但女孩毫无所觉,她重重点头,“嗯嗯。”
等到了正门,约有一米多的距离时,女孩却不肯再往前了,阿问奇怪,“不帮我开一下门吗?”
“我不能过去……”女孩很犹豫,视野里像是有着什么在阻拦她。
那眼神,阿问感觉在哪儿见过,但实在想不起来,视线里的粉色方瓷砖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阿问索性放弃回忆,自己动手开门,他也留了个心眼,偷偷把袖子拉长了,以免留下指纹。
好在自动门锁从内开并不复杂,阿问摆弄几下门便开了。
阿问探出前身,鬼鬼祟祟冒了个头,他贴着墙面缓缓移动出来,在身后的门还未完全合上时,他就猛地加速,跑了起来,那劲头恨不得再长上两条腿。
跑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追,阿问这才渐渐停下,他摘掉眼镜,掀起上衣去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应该是走了,是啊,天都黑了,居然聊了这么久,阿问叹气。
突然,他想起了他的背包,糟糕,忘记丢哪儿了。
嗨,实在是恼得很,他单手扶着路边灯杆,一脚踢在上面,却弄疼了自己的脚趾,接着便是嘟囔着倒霉。
折腾到现在,阿问早已口干舌燥,就想回家喝口水,可肚子却突然和他过不去了,说疼就疼,他难受到蹲下,最后靠着灯杆坐到地上。
缓了有好一会儿,阿问觉得好些了,才缓缓起身准备离开,在不经意间,他瞥到了一旁垃圾桶上的贴画,瞬间被吸引了。
上面是只简笔画的粉色小象。
记忆忽地涌来,阿问想起小学时,学校曾组织过一次的动物园春游。
阿问对那家动物园印象深刻,因为去年冬天它倒闭了,就在离家不到三公里的地方,网上有好多人对此感到惋惜。
在倒闭之前,他们家最大的卖点是拥有世界上最后一只大象。
那只象很受小孩子喜欢,见到它的孩子们都无比欢喜,唯独阿问是个例外,阿问不喜欢它,觉得它太死气了。
“书上的大象不是这样的,”阿问曾对同学说道,结果引来孩子们的哄笑和带队老师厌恶的眼光。
那只象的名字阿问早已不记得,只记得那只象的左后腿有个陷进去的大脚铐,和它有过数起的伤人记录。
观光的矮围栏仅一米来高,它的存在大概是为了防孩子吧,但有时根本防不住,毕竟调皮的捣蛋鬼什么时候都不缺。再往前是一道黄线,孩子们进园前就被告知,必须在线外玩耍,谁要是进了线内,就要被罚款。
这些记忆在阿问脑海深处,今日不知为何竟全浮现出来。
到家已是六点多,屋子黑漆漆的,阿拉博士今天也没回来。
“吧嗒”一声关上门,阿问接连按了几下开关,可灯也没亮。
“断供了,”阿问自语。
屋子里有些冷,阿问换上拖鞋后摸出一根白蜡和一只金属打火机,嗤一声,白蜡着了,阿问将其放上高台,屋内亮堂了些。
拖着沉重的步子,阿问来到墙角,钥匙旋转,黑乎乎的储藏柜开了,里面有两个小臂长的透明圆筒,筒子里的米黄碎屑也不知是何物。
阿问捧出一个,缓缓倒了些到盘子里,轻轻盖好,再慢慢放回去,锁上,接着俯身从绿皮桌子的底下拖出一瓶水,他坐到木椅上,丰盛的烛光晚餐就开始了。
阿问嘬一口便喝上点,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时,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哦,对了,他那可爱的小花勺,他起身进了厕所边的厨房,将小花勺带出来。
“汪汪汪。”
可阿问刚坐下,屋外突然就传来狗叫。
“哐当,”阿问像是被电打了,他推开桌椅就跑,拖鞋也掉了一只,另一只脚则是穿了过去,鞋都跑到了脚腕上,他向门外咚咚咚冲去,桌上的盘子勺子包括瓶子翻了一地。
阿问猛地拉开门,他大口喘着气,眼睛瞪得老大。
但,什么也没有。
屋外空荡荡的,晚风糊在脸上冰冰凉凉。
咕噜一声咽下口水,阿问猛眨的眼像是累了,眼皮子垂下来,呼吸也渐渐平缓,到最后竟跟消失了一样,几秒后,吱呀的关门声响起。
回到屋子里,瓶子里的水已经不往外冒了,阿问蹲在地上将碎屑轻轻扫回盘子里,晚餐还要继续。
夜里,阿问在床上打了个滚,习惯性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巴掌大之物,浅蓝色的木质音乐盒,阿拉博士送给阿问的十周岁生日礼物。
音乐盒本是阿拉博士的定情信物,被相片中的那个女人当作垃圾扔了,后来阿拉博士找了回来,修好后就摆在柜子顶上,直到那天它被阿问发现。
“哎呦,你怎么上去的,别乱动,小心摔着。”
“这是什么呀?”阿问被抱下来后问道。
“这个呀……我的过去,阿问也想听听吗?”
“嗯,想听。”
悠扬乐声响起,述说那荒唐又离谱的过去,让阿问逐渐有了困意,那过去的故事愈发的久远,终于,阿问沉沉地睡去。
一夜很快过去,此刻已是晨曦不痒人脸的早上,不知道是不是有风,那光线冷凉冷凉的。
阿问第n次来到失物招领处,可这次却和往常不同,他居然没有寻到他的包。
包里有阿问的各种身份证件,那是和命一样重要的东西。
阿问决定照着回忆重走一趟,只是一路上阿问那耷拉着脑袋的样子,实在太像条丧家犬。
从哪儿进的巷子?又是何处甩的包?是阿问思考了一早上的问题,宛如人生哲理般令人头大,却又不得不去深思。
眼前是锈迹斑斑的扶梯,阿问偷偷撇了眼,像是抬头很费体力般,他又重新垂下脑袋。
若在大检前找不到证件,阿问无疑被宣判了死刑。
阿问斜靠着墙,他在往地上一蹭,滑坐在地,脸上满是绝望,“完了,我的人生。”
“是你吗?”院墙里响起清脆的女声,毫不掩饰的,带着些许惊喜的感觉。
是昨天的漂亮女孩,好像是叫多莉来着,奇怪的名字。
阿问答应过会回来看她,但那只是阿问在敷衍而已,自打出了那扇门,阿问就没考虑过再进去,这年头多一事可不如少一事。
人烟稀少的细长小巷,阴森森的破旧小区,没有哪个孩子回家会从这里走,也只有阿问才敢。
但现在,阿问却感到后背发寒,胆战心惊的他都快挪不动腿了,因为他闻到了血腥。
“我知道是你哦,快进来吧,我已经帮你搭好梯子了,”女孩的声音再度响起。
可阿问一刻都不想留下,多亏了他的狗鼻子,让他知道了后院里的人绝对不是昨天的女孩。
阿问往手臂上咬了一口,算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等再度吸入一口凉气时,他已经把从围墙里溢出的各种味道分析个七七八八了,其中有两个最重的,便是特浓香水和血!
阿问敢说自己昨天没有闻过一丝香水味,更没有血,要知道,整个城市除了人,早已没有其它动物。
那么对方八成是个成年女性,并且携带武器伤了人,或许那人已经死了。
阿问不敢再犹豫了,双手狠掐不听使唤的大腿,随后,像是要吼出来般,笔直地往巷子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