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变断层时代,2333年末,几个世纪来多灾多难的人类,终于松了口气。
人类的现状有些凄凉,龟缩圈内,小心翼翼,谦虚谨慎。
他们总结了一句话:感谢上帝教人做人。
故事的主角,名叫阿问,一个高中生,较浅的复古式学生头,下面是灰白色大背包的宽背带,蓝卫衣休闲裤帆布鞋,一眼看去可以说土到掉渣,这标准的脸型,再配上大框近视眼镜后就开始疯狂掉颜值,堪堪一米七的个儿,在这个时代已算不得平均,属于矮子范畴。
此刻四周无人,习惯低头走的他却也抬起脑袋,挺直腰板,他有自知之明,并且忘不了,那些女生是如何常常在他周围开怀大笑的。
“一米七?那不是残废吗?”
“矮冬瓜这年头很少见啦。”
话里带着钢针,但他自认为,即便如此,也无法击毁他的自尊。
“我是积极的,阳光的,是正面的,”阿问每每受伤总会在心中默念,最后摆出笑脸,天知道多难看,看到他表情的人才会如此厌恶他。
出了校门,他便再也不是这儿的学生了,连肩膀都轻了不少。今天,他人生的档案袋里记录了关于学校的最后一笔,“聚众斗殴。”
“挨打也算打架?”他苦着脸,嘲弄着。
城市阴沉沉的,很少能见着太阳,但人们却披上防晒服,于道路上,似白色游魂。
天上浅蓝的光幕,微如萤火,却覆盖整个城区。
嗡鸣声响起,接着传来委婉的女声:通告,17时20分C16城全面断供,请居民做好防范……
复述三遍,人们习以为常,脚步更是匆匆。
阿问回家路线是小巷,他从不走大路,他没有高速板,亦害怕遇见同学。
尽管如此,他还是会不断遇到麻烦。
“站住,你,给我回去跟他们解释清楚,我是因为同情你,才请你吃饭的,”俏丽的中短发女生眉头皱得厉害,她站在阿问后面大喊,跟平时怕羞的乖乖女大善人模样判若两人。
男孩深知躲不过,干脆转过身,捏起他那张充满惯性咧嘴傻笑的脸,“姐姐,我们……不熟啊,而且我也没吃你东西,我家里还有事,要早点回去,帮不到你了,抱歉啊。”
“怎么,家里死人了?有什么事比我的清白还重要?”女生出言毒辣,阿问的唯唯诺诺让她反感恶心,尤其是那张笑脸,越看越令人作呕,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不过仔细想想,杀人犯的克隆体,哼,能是什么好东西,将来又能有什么出息?只怕是满肚子坏水,在人前才故作的怂样。
阿问只想尽快离开,今天挨打的主因就是因为眼前的女生,就像女明星为了塑造形象去施舍了一个乞丐,但因为乞丐靠她太近而被她的粉丝打个半死,回头她还让乞丐去跟粉丝们解释一下,解释什么,解释的时候再挨一顿?
“你不去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他们过来,你今天可跑不了,”见阿问不说话,她的声调又高了几分。
阿问没有犹豫,他直接扔下背包,开始逃窜。
巷子唯一的好处就是不能使用高速滑行板,缺少移动工具的阿问不会自寻死路走大路,那会直接游戏结束,相反,两条健壮的腿,足以让他主宰这些蛛网般交叉的巷道。
至于为什么扔掉包,第一,几台电子设备是有重量的,丢了明天可以去失物招领处找回,第二,以前吃过几次亏,总有人能定位他,他现在连衣服都想扔,生怕上面沾了什么。
能再跑快一点就好了,快一点!阿问顾不得臭汗,他怕疼,从小就怕。
可他想不到,那女的魅力竟该死的甜美,居然能驱使高一级的学长,有钱人家的大公子罗宇恒,盯上他。
罗宇恒脚踩飞行装置,一身的防护设备,原地螺旋升天后,他巡视下方,眸子冷冽。
飞行器是非常消耗能源的,对穷人来说,在安稳的圈内能如此铺张浪费,只有极少的富人,键盘手们最看不得这种行为,有喷有舔,常常是狗咬狗,一嘴毛。
穷苦的家伙们一边仇恨着,一边阿谀奉承,一边埋怨谴责,一边碌碌无为,随遇而安。
罗宇恒在天上的高度,并不是什么人都能达到的,多少人奋斗几辈子,也不如他半个爹。
很快,阿问被锁定,一大帮人从不同的巷口围去。
阿问几乎不要命地跑,光影掠过,他便转路,他知道,有人追上来了,极快的反应速度与他挨打时的迟钝是两个极端。
很奇怪,不管怎么跑,都有人追上来,阿问的大脑飞速运转,生路所剩无几,来不及想别的,他只想找个叉口蹿出去。
这场追逐战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阿问前后左右都被包围了,无处可逃。
他不想再挨顿揍了,明明什么都没做,是啊,就因为他什么都不做,才落得如此下场。
“啊啊!”阿问大叫了一声,声音里却充满了胆小味道。
引得空中的罗宇恒耻笑,“呵,怂包。”
“走开啊,”阿问大叫着,一把推倒身边老旧的塑料架,狭窄的巷子里顿时一片嘈杂,灰尘飞扬,吓退了刚刚逼近的几名男生,阿问瞅准机会,抓住生锈的扶梯,几步蹬上,翻进了别人院子。
围过来的学生没辙了,只能在门口等着,法律有规定,无故擅闯私人住所,是能被敲一大笔钱的,这种案例太多太多,首富都能给你搞成首负,大家都不是冤大头,所以干脆在外等着,这个怂包总得出来。
这片破小区的居民房也有些年头了,按理说早该拆除,不少学生认为,既不是文物,设备又落后,保留至今实在是蠢。
院墙两米多高,里面可没有落脚的,因为太过着急,又蹭破了膝盖,阿问直接摔下来,他扒在地上,像只大蛤蟆,直接给摔懵了。
意识渐渐恢复,阿问觉得自己八成是跑缺氧了,爬起来像狗一样甩甩头,前方却响起清脆空灵的笑,这声音太过自然,让人仿佛置身氧气充沛的山水之间,阿问不自觉开始观察前方。
先看到的是白亮的脚丫子,透蓝透蓝的凉鞋,隐隐约约有勒出的红痕,细细的脚腕,再就是素色裙摆,让他不由想起了老照片里的粉蝶,往上是纤弱的腰身,阿问这才意识到眼前并非什么蝴蝶,而是一件白色连衣裙,不对,是个姑娘!
四目相对,面容精致肤色皎洁,灵动的双眸扑闪着,很难想象,在现代都市能看见如此出尘的仙女,阿问一瞬间迷茫了。
他坚信,荷尔蒙这种东西,不会出现在他身上,青春期的悸动对他来说如同天方夜谭,一见钟情什么的更是传说故事了。
阿问看不起那些上课下课放学都在秀恩爱的家伙们,他们身上游荡着浓烈的臭味,十几岁的孩子,没几个是真心相爱,无非是打着幌子满足好奇和欲望,虚荣和嫉妒。
什么一见钟情,见色起意才对,他鄙视那些夸下海口的男人,也瞧不起那些耍心机的女人,虽然没谈过恋爱,他却从书籍里发掘不少知识,最终深信爱情是世界上最不值得信任,最不靠谱的东西。
可现在,他对爱情的厌恶信念起了动摇,并愣了数秒。
思想动摇是短暂的,阿问也渐渐恢复了,他还没那么不堪,无非就是长得漂亮罢了,只要他在心里疯狂默念,理智,理智!
很快他就会冷静下来。
俯身的女孩随着阿问爬起来也站直了,女孩背着手,打量着阿问,像只高贵的猫,碍于面子才没有伸出可爱的小爪子。
“对不起,对不起,小姐,我是被人追进来的,您就当我是只爬虫,放过我吧,”阿问组织好语音,低下头秒认错,态度相当诚恳。
“你是谁呀?”女孩耐不住,伸手碰了阿问脸颊,满脸喜悦,“真好看。”
“啊,我……”阿问连忙后退,贴到墙角,自己这是遇到女流氓了?
“我真没钱,您大人有大量,求求您,就放过我吧,”阿问第一次遇见自己看不透的人,连求饶的语气都跟要哭了似的。
“不行哦,爷爷说过,要是有人看到我,一定得喊他的,”女孩说完咬着手指,不知在想什么。
阿问心想完了,一瞬间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作为罪人的复制品,明明没有犯过任何错,可长成这模样的最终结果,都免不了蹲大牢吗?
阿问苦着快要发黑的脸,此刻的他可以说委屈极了。
丝毫不知人与人需要距离感,女孩把阿问挤在墙角,让阿问连大气都不敢喘。
女孩突然很不淑女的笑了,接着小心翼翼的,几乎是对着阿问耳边,轻声述说着让阿问脖子发痒的话,“如果你愿意陪我玩,我可以不告诉爷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