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公羊禄打了一盆水,打开了晏溪给她的字条,展开来看,上书:神昭。
公羊禄心下一惊,又忙将字条放在水中,字条当即化开,无影无踪。
同时,北盛有名的青楼千华坊的三楼房内,杨文建沐浴完,穿着宽大袍子躺在床上哼着小曲儿,忽听房中传来响动,他笑着起身,绕过画屏,“来了啊?”
晏溪一身妃色纱衣,打扮得娇艳动人,正取了两个酒杯,素手托壶,往杯中斟酒。
她将杯中酒递给杨文建,娇笑道:“大人,请!”
杨文建被她一声“大人”叫得神魂颠倒,也不接过酒杯,直接就着她的手便饮了下去。
饮尽杯中酒,他伸出一双大手,想将晏溪抱住,却被晏溪躲开,“大人,您还没有告诉卑职,为何卑职没有封赏?”
她此时声音软糯,令杨文建心动不已,他当下慨然道:“还不是戴然!她自知抢了你的头功,怕你心生怨怼,便想要打压你,逼你离开皇卫营。”他说着,又向晏溪走近,淫笑道:“只要你跟了我,那老女人,我替你收拾!”
晏溪娇羞道:“大人,卑职还未经人事,心中羞怯,可否容卑职沐浴准备一番?”
“好好,那你可快点儿啊!”
“是。”晏溪说罢,风姿绰约地走向内室,还不忘含羞带怯地回望杨文建一眼。
她转入内室,立刻冷下脸来,转身打开窗子,一个瘦小女子翻窗而入,便是戴然。
两女无声对视一眼,晏溪向她一点头,便翻窗遁出房间。
下午时拦住戴然的正是晏溪,“大人救救卑职!”她将杨文建要她夜晚赴约之事告知了戴然,声泪俱下道:“大人,卑职对什么高官厚禄并无野心,卑职现在皇卫营,为的只有一个人而已!”
戴然将信将疑,“谁?”
晏溪幽怨道:“司徒凡。”
“什么?他不是曾经趁你酒醉轻薄过你吗?”戴然难以置信。
“那夜,他以为我是男子,便想......可当他发现我的女儿身,便弃若敝屣!那夜所受之辱,卑职终生难忘。现下,卑职只想得到他,然后雪耻!”晏溪咬牙切齿,简直恨不得要将司徒凡扒皮食肉。
戴然见她如此诚恳,心中有些相信,又想起自己对杨文建深情错付,对晏溪徒生同病相怜之感。
晏溪觑见她神色动容,跪倒在地道:“卑职所言句句属实,大人您有所不知,昭王和白世子对卑职都有些情意,卑职大可以从他们中选择一人,托付终身,何必要在这皇卫营虚度年华?”晏溪抹了眼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道:“这便是白世子送给卑职的定情之物。”
戴然见盒中有一红一白两个小瓷瓶,问道:“这是什么?”
“此物,名为永贞,乃是一种南蛮奇蛊,白瓶为子蛊,红瓶为母蛊。服子蛊者,每月需服食母蛊寄主的鲜血,否则必如万虫噬咬,最后全身腐烂而死,若母蛊寄主身死,子蛊寄主也会随之猝死。白世子为表对卑职的专情,将此物送予卑职,承诺只要卑职服下母蛊,他立刻便服子蛊。”
戴然闻言一惊,“这般厉害!”
“是。卑职听闻大人对杨大人一片真心,杨大人却不知珍惜,同为女子,卑职感同身受,特将此物奉上!”
“你......给我?你何不直接用在司徒凡身上?”戴然犹疑道。
“大人,司徒凡并非卑职心中挚爱,卑职只想将他狠狠践踏,并不需要他的忠诚!且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了杨大人这边的麻烦,否则卑职......”晏溪说着,又伏地恸哭起来。
戴然心下意动,但她并不信任晏溪,转念又想到今后若能令杨文建对自己百依百顺,余生才有意义,否则,死又何惧?
正如现在站在千华坊内室中的她,毅然决然饮下红瓶中的蛊药。刚刚晏溪趁敬酒的机会,已将子蛊喂给了杨文建。
杨文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睁眼,正要将眼前的女子拽到床上,看到的却是一脸恨意的戴然。
另一边,晏溪从房中出来,急急向千华坊外走去,行至廊下,却被一个猥琐的嫖客拉住,“小娘子......”
还不待那嫖客触碰到她,晏溪从发间抽出一枚银针,在他颈间睡穴一点,那男子便昏倒在地。
她仓惶逃离,却撞在一人身上,“溪儿?”
晏溪抬头,就见白隐川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在这里作甚?”
“隐川哥哥,我......”
白隐川见她衣着暴露,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先出去吧。”
两人同坐在白隐川的车中,尴尬不已。
晏溪突然噗嗤一笑,“隐川哥哥平日里看似洁身自好,不想也喜欢这风尘之地。”
白隐川俊脸一红,“才不是,今晚学院司的万大人说要宴请我,谁知这千华坊竟是烟花之地,我借故告辞出来,正撞见你!你一个闺阁少女,怎么跑到这种地方?还如此打扮?”
晏溪搪塞道:“查案。”
白隐川将晏溪送回家中,便回白府。
“公子,那枚银针,属下取来了,上面淬有催眠药物,且晏大人用针手法和穴位,也并非那位所传授。”白隐川一回府,白风便来禀报。
白隐川端起茶杯,目光一闪,“嗯,务必保密,看好她。”
从第二日起,杨文建便称病在家,将皇卫营中事交由戴然全权负责。
戴然开始重用晏溪,并命她带队清剿潜伏在北盛的琪王余党。
这一日,晏溪带人捣毁了开天组织成员口中审出的一个巢穴,正带着一列囚车往回走。忽见前面茶楼内有打砸吵闹之声,她经过那里时,见茶楼内两伙人在斗殴,为首者竟是烁王世子萧正和那日在花会上的小公子柳铭书。
她停下脚步,吩咐身后普卫先行赶回皇卫营复命,便举步走进茶楼。
“你嘴巴放干净点,还世子呢,竟也同市井泼妇一般造谣生事,无中生有!”柳铭书的声音在人堆中响起。
“本世子是实话实说!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明知昭王殿下喜欢她,还和白隐川勾三搭四,现下看来,只怕你小子也和她有一腿吧!”萧正不甘示弱地大喊。
晏溪闻言,才知两人是因自己而大打出手,她凌空飞起,分别提起萧正和柳铭书的衣领,将两人拎出战圈。
柳铭书见是晏溪,兴高采烈地拉住她道:“晏姐姐,又见面了!”
晏溪感于他这两次为她仗义执言,对他笑道:“柳公子,别来无恙。”
“晏溪!你别在这儿和男人眉来眼去,本世子看见就恶心!”萧正恶言相向,神情倨傲。
“世子殿下,你可知,诋毁朝廷命官,即使是皇族贵胄,也要获罪的!”晏溪冷若冰霜道。
萧正本就是怂包一个,见晏溪毫不畏惧她的身份,心下生出几分怯意,色厉内荏道:“你,给本王等着!”
说罢,萧正便带人灰溜溜走了。
柳铭书见萧正走了,笑嘻嘻对晏溪道:“晏姐姐,多谢你帮我解围。”
晏溪笑道:“晏溪要多谢小公子才是!”
柳铭书一听,青涩的脸上有些愤愤之色,“这些所谓贵人,整日里闲来无事,只知斗鸡走狗,也有脸来指摘为皇室鞠躬尽瘁的有功之臣!”
“小公子慎言!须知祸从口出。”晏溪善意提醒道。
柳铭书闻言,眉开眼笑道:“多谢晏溪姐姐关心!”
晏溪见已耽搁多时,便与柳铭书告别,回皇卫营去了。
柳铭书看着她英姿飒爽的背影,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情愫。
夜深了,晏溪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思索着如何在白隐川之事上将神王萧术糊弄过去。
正烦恼间,就见司徒凡潜入她的房间。
“怎么这么晚又过来了?是有急事吗?”晏溪起身点了灯,走到他面前。
“很急。”司徒凡拉住她,浅笑道。
“什么事?”晏溪有些紧张,莫不是神王对司徒凡提及了要自己取悦白隐川的任务?
“辗转相思,长夜无眠。”司徒凡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低语道。
晏溪松了口气,笑嗔道:“还以为什么要紧事,弄得我白白心惊一场!”
司徒凡低头在她耳边道:“这还不要紧吗?”他在晏溪额上浅印了一吻,“我想,向你家提亲,光明正大地,以司徒家的名义。”
“什么?”晏溪大惊失色。
司徒凡见她如此反应,紧张问道:“你不愿意?”
“这倒不是。”晏溪佯作娇羞道:“这样的事,总要容我想想,你......没告诉大掌事吧?”
司徒凡笑道:“没和你商量,我怎会先去向大掌事禀报?”
“那便好,你等我几日,好吗?”晏溪柔声道。
“好,莫说两日,多久我都等,等你在婚贴上写下你的名。”司徒凡的眼波又一次被深情淹没。
两人心中此时皆不平静,竟未发现门外隔墙有耳。
还是那处民宅,神王萧术坐在密室中,听着匍匐在他脚下的双锦,详细禀报晏溪和司徒凡的对话,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浓,双手开始慢慢卷曲,紧握。
大掌事在身边躬身而立,面上古井无波,可内心早已料到神王接下来的打算。
“唉,本王就知道,有辰龙横在中间,巳蛇是不会心甘情愿亲近白隐川的。这十二神使结为眷侣的规矩,本王本就不看好,现下看来,也到了破而后立的时候了,大掌事,你说呢?”
大掌事毕恭毕敬道:“是,全凭神王处置。”
萧术闻言一笑,唤道:“鹰!”只见暗处角落里闪出一名精瘦的青年,跪地行礼。
“去联络,狄俊华。”萧术唇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皇卫营因上次平叛琪王,损失惨重,便开始从地方的城卫营中招募皇卫,如此一来便需有人负责训练新晋的皇卫。
戴然和狄俊华两个副主卫,平日里分工明确,戴然负责包括每日驻防等营中日常事务,狄俊华则负责特殊的任务,如查案,新卫训练等。戴然现下代理主卫,狄俊华也不争不抢,有令必行,让戴然这代理主卫做得舒心得很。
但涉及自己分内之事,狄俊华便自行做主让司徒凡主理训练新晋普卫之事。
戴然见他未经自己许可便任命了司徒凡,怒气冲冲便去质问。她原本属意于晏溪任职新卫教习。
“狄大人,怎么任命司徒凡也不知会我!”
狄俊华见她柳眉倒竖,忙起身赔笑,“戴大人,您现在日理万机的,我这不是就自作主张了吗?”
“那也应该让我知晓。”戴然见他态度谦恭,语气也缓和了些。
“戴大人,咱们是老相识了,我这也是为您打算,这司徒凡和您重用的晏溪早晚不还是一家人嘛?”狄俊华语气诚恳。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戴大人不知道?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我看啊,等我们退下来,将来的皇卫营,只怕就是他们二人的了。”狄俊华边说边察言观色。
戴然一听,惊怒交加,心道:“晏溪,你竟敢骗我!你分明就是想取信于我,让我将杨文建推翻,再联合司徒凡慢慢将我架空!”但她转念又想:“可她给的蛊毒貌似没有问题,前日我有意未及时给杨文建我的鲜血,果见他痛苦不堪,不似作伪。”
戴然转眸看向狄俊华,“你又是如何得知?”
狄俊华凑近她道:“我也是偶然在司徒凡身上见到两份婚帖才得知的。”
戴然闻言,眼中杀机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