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新闻台正在播报海诺集团董事长,夏新在杨柳度假村做慈善晚会闭幕的新闻。
钟元吃着饭,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山争在他旁边,观察着他的反应,就是这个人,利用钟元逼死了钟坚,现在这个间接杀人犯正在电视里,以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企业家形象侃侃而谈。
本来一开始播夏新,山争就准备马上换台的,只是转念一想,钟元翻篇的程度到哪里了?不如以此探一探他的底线。
钟元毫无反应,不是木讷的反应不及,而是依旧表情活灵活现的他,对电视里的夏新毫无反应,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是有一点凉薄吧,好像少了一点男孩子的气概,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他好就行,山争好像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甚至开始觉得一切都过去了,可以盘算和师兄的未来了,慢慢想办法,也许有一天还能一起重回天庭。
没有人可以设身处地的了解你,感同身受是根本不存在的,其实这也不能怪别人,我们自己说的清楚我们当下的感受吗?哪个词汇可以形容此刻的心情?没有。
眼泪,黑黑的丧服,还是礼俗上规定的仪式,哪一个可以表达钟元内心真实的感受?这些都是给人瞧的,而心里真正郁结的心事是无法表现出来的。无法表现那就不要再说了,已经不能更改的现实,也不想再听人一遍一遍的劝自己看开,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决定,一个谁都不会支持他的决定。
钟元是真的释然,因为在他心里已经下好了决心,现在他要吃饱喝足赶快恢复,一切都有尘埃落定的时候。
唯一唯一让他牵挂的就是山争,自从地下室表白后,两个人没有再谈及过感情,因为实在没有一刻是清闲的时光,又危险又漂泊好像谈爱倒是不负责的事情。这两天终于清静下来,他尽全力对山争好,少给他添麻烦,听他的话,把自己照顾好,情绪上开心点,在他的努力下,山争也从一开始小心翼翼试探着怕哪句话不对,触碰到他神经,到这两开始有点轻松偶尔也开开玩笑。
钟坚的后事警局一手操办,没有人敢和钟元说,实在是怕刺激到他再有什么别的事,只是把墓位告诉了山争,如果钟元想去看看呢。然而钟元一直没有提出来,山争也乐得他不问,想必到了那样的环境中,钟元想淡定也是不能了,再避一避吧。
因为钟元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现在自己拄拐走路已经完全没有问题,情绪也是开开心心不见有什么心事,山争就降低了警惕,偶尔自己闷在卧室写文也不管钟元在干嘛,生活好像回归了正规,和杂志社还约定了下一期给稿的时间,他这一个月来的经历简直是最好的素材了。
每天三四点钟山争出门买菜,偶尔钟元也跟他一起去,回来一起洗洗涮涮做饭,生活的温馨自在,这天,吃完晚饭,钟元没急着去看星空,而是拉过山争,和他聊天。
“耽误你这么长时间,你们主编没有为难你吧。”
“当然没有,我现在是满腹的故事,他舍不得为难我。”
“那就好,目前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吗?”
“之前的积蓄还有,我是我们家的独苗,长辈们留下的钱我一辈子不工作也够了。”
“好好好,真好。”
“怎么,害怕我以后断了口粮吗?”
“那倒不是,只是给你添这么多的麻烦,以前的无以为报了,以后的,能补偿你的也就只有钱了。”
“咱俩之间要说的这么客气吗?再说了钱我不缺,我只要你,你好好的就行。”
“嗯,”钟元诚恳的点点头,“我一定好好的,心满意足的活着。”
这一晚钟元没有去看星空,而是和山争窝在沙发上一起看了一部电影,山争挽着他半依在他身上,像是一对小夫妻一样。
第二天一早,山争早早起来,发现钟元已经做好早餐招呼他过去吃。
“这么早就起来了。”
“是呀,你今天不是要去杂志社嘛,在家吃了早饭走吧。”
“好~”这么多天以来,山争第一次被钟元照顾,心里踏踏实实,像是中了头彩,幸福安稳的生活,就这么开始了吧。
吃完钟元也摁着,不准山争动手收拾。
“那我就走啦,你在家等我回来。”
“嗯嗯,走吧。”
眼瞅着山争穿好鞋子,开门就要走了,钟元突然喊住他,一跛一跛的过去一把抱住他。
“山争,再见。”钟元在他耳边说。山争拍拍他,以为是这么多天俩人没分开过,钟元舍不得他。
关上门,钟元回身准备去收拾碗筷,然而一步还没有走出去就哇的一声爆哭不已,他把手塞进嘴巴里不让自己嚎出来,他把还没走远的山争听到,回家这些天,这是他第一次独处也是他第一次哭。
他心里疼,像是心脏被撕的粉碎,好不容易拼拼粘粘保持稳定了,又再被打碎。
其实钟元是在替山争哭,山争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莫名其妙陷入警方行动里,受伤,被怀疑,再受伤,在生死的边缘来来回回,现在还要爱他,傻傻呆呆全心全意把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而即刻山争就要经受失去他这件事情,山争要如何承受呢?
钟元没为自己哭吗?没,他没什么好悲伤的了,他已经一无所有,现在他唯一的规划就是怎么让自己死得其所,这一条命有和没有,都无所谓了,又有什么好悲伤。
山争是钟元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他来到书桌前写了一封遗书,重点是交代他身后所有的财产都给山争。
完成这件事,钟元彻底心无旁骛,他把自己打扮的清清爽爽,对着镜子微微笑着。一个人想要活着,才会和自己较劲,才会为什么事情黯然神伤,而当一个人放下生死了,就再没有什么情绪可以左右他了。
看了看时间,钟元叫了一辆车,夏新应该已经从度假村回金天市了,今天应该对一些事情做个了断了。
到了杂志社山争就被美美缠住了,他们太久没见了,而山争又频频出现在新闻里。
山争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美美自己的遭遇。
“太酷了吧,山作家,这个故事写好了,肯定能得奖啊。”
“哈哈哈哈,那我给你一个和大佬合作的机会,我口述,你整理”
“我呸!”美美娇滴滴的打他一拳。
“不过说起来,这个钟元是实惨啊,”美美面色一改,正经起来。“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这个人性情大变,很危险的。”
美美是担心山争和这么一个很有可能情绪不稳定的人住在一起可能会有危险,万一哪天想要报复社会起来,山争岂不是第一个有危险。
山争在担心的,是钟元,他之前写灵异故事的时候看过一个说法,人之将死,性情大变!联想起出门前钟元那句客客气气的再见,这两天有点明媚的心情又暗淡下去了,他噌一下子站起来,想要回家看看钟元,就在这个时候,主编从办公室出来,大声喊他过去。
这世间的遗憾有多少是来自阴差阳错?如果当初......然而错过就是过错。
此刻钟元已经站在海诺集团的大门口,他的思绪不由控制的又想到那天下午,本来是要保护老爸尾随他来了这里,然而自己却变成搞死老爸的杀手锏,如果当初没有自作主张跟踪的话,现在是不是......
为什么好人不能长命,坏人却可以逍遥法外?他无力去想,也无所谓了。
“我找夏新。”钟元走进去,同前台说。
这两天来了好几波警察,掏出来的照片里无一例外都有眼前这个人,前台不敢怠慢,马上拨通电话。
“夏总在四楼办公室,电梯上去,右手走到头。”前台带着职业假笑。“需要帮忙吗?”
“不用。”钟元慢慢的一跛一跛走向电梯。
咚咚咚。
“请进。”
“钟元来啦。”夏新和蔼可亲的样子。
“来了。”
“坐。”
“不坐了,我就是来你这拿点东西。”
“唔。”夏新很不喜欢对方站着自己坐着,给对方一个居高临下的机会,于是也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钟元对面。
“你要了我爸的命,打算拿什么补偿我?”钟元脸色阴冷,目露凶光。
“你和钟坚真是一脉的,直来直去。”夏新毫不害怕面前这个残疾人会对他有什么威胁。
“所以就是你没准备什么补偿咯?”
“你想要什么?”
“简单,杀人偿命。”
“哈哈哈,你是来逗我的?”
“我是来要你命的。”
说时迟那时快,钟元掏出口袋里已经放好的水果刀,猛的刺了出去!夏新顺势一躲,还是被刀子伤了胳膊,他马上伸手掰过钟元的手腕,钟元左侧身体反应迟缓,帮不上忙,很快右手的刀子就被抢了过去。
“就这?”夏新轻蔑的笑他,胳膊上的刀伤毫不在意。
钟元看看落地窗,笑了起来,喃喃自语,“爸,我来了。”他一把向前抱住了夏新,拼尽全力撞破了玻璃,两个人从四楼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