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鸟儿轻鸣数声,挥动翅膀迎着满天繁星振翅远去,尽管此刻这个世界依旧被黑暗所笼罩,但黎明终究会来临。
荒野之中,一座新坟不知何时悄然而起,虽然有遍野的鲜花陪衬,但如此孤零零立于天地之间属实有些孤寂,同样孤寂的,还有一直跪在墓碑前的少年。
没有哭喊,没有嘶吼,静静的跪在墓碑前,少年望向墓碑的眼眸好似平静的湖面的一般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墓中埋葬之人同他毫无关系一般。
整整一天一夜,柳瑾瑜一直跪在媛儿的墓碑前,水米未进,一言不发,在这看似冷漠的目光背后所隐藏着的,是往昔种种幸福快乐的回忆。
……
那年早春,三岁的柳瑾瑜一个人钻进空空如也的鸡窝之中,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蹲在了上面。
看着蹲在鸡窝上,专心致志神情专注的柳瑾瑜,媛儿带着一脸宠溺的笑容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小淘气,你在做什么呢?”
“孵蛋!”柳瑾瑜,指着屁股下面那只熟透的鸡蛋,扑闪着一双大眼睛奶声奶气的对媛儿说道“这样我们就可以有更多的小鸡了!”
“哈哈哈!”媛儿被柳瑾瑜逗得花枝乱颤,她抚摸着柳瑾瑜的脑袋耐心给他讲解道“傻孩子,只有母鸡才能孵蛋,你是孵不出小鸡的,何况,这是熟透的鸡蛋啊!”
……
那年初夏,五岁的柳瑾瑜抱着一张宣纸鬼鬼祟祟的跑到正在厨房里忙碌的媛儿的身后,却没料到满手的墨汁味道早已经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媛儿面前。
明知柳瑾瑜在身后,媛儿却装作没有发现他,一边用瓢舀着水缸里的水,一边故意说对身后的柳瑾瑜说道:“咦,瑜儿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在书房偷着打瞌睡了呢?”
“我才没有呢!”柳瑾瑜扮着鬼脸一下子跳到媛儿的面前。
“哎呀,吓我一跳,原来我家瑜儿在这里啊。”放下手中的水瓢,媛儿转身从身旁拉过一把椅子,然后把柳瑾瑜抱起来放到了椅子上,认真的问道:“瑜儿,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
柳瑾瑜举起手中的宣纸,一边点头一边将宣纸递了过去:“媛姨,都做完了!”
“好,那媛姨可要检查咯!”媛儿故意做出凶凶的样子从柳瑾瑜手中接过宣纸“如果有问题,媛姨可是要惩罚你的哦!”
一行一行的逐字逐句的看下去,在文章的最后,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映入了媛儿的眼帘:媛姨,娘亲。
……
那年晚秋,七岁的柳瑾瑜背着竹楼跟在媛儿身后,二人一边哼着歌谣,一边穿梭在红艳似火的枫叶林中。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瑜儿你看!”指着遍地的落叶,媛儿温柔却不失严肃的对柳瑾瑜说道“虽然它们离开枝干的哺育,很快就会腐烂消失,但却将自己最后的力量留在了泥土之中,这样通过一个冬天的积蓄,来年春天,我们就又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鲜花了!”
“来年春天,又可以看到鲜花了!”柳瑾瑜站在媛儿身边兴奋的拍着手应和道。
弯下腰去,媛儿将纤细的玉手轻轻搭在柳瑾瑜的肩膀,满含深意的对他说道:“瑜儿,人的一生短暂,但又漫长,而在这个过程中,苦难却总是多过快乐,所以,不管你以后会经历什么,遭遇什么,媛姨都不希望你会被困难痛苦所打倒。”
站起身来,媛儿牵着柳瑾瑜的手,指着漫天的红叶说道:“要像他们一样,就算明知下一刻会随风散落,但也要活出属于自己的色彩!”
…………
“媛姨,瑜儿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活出属于自己的色彩!”
庄重的冲着墓碑叩下三个响头,柳瑾瑜紧握双拳猛地站起身来,迎着天边的朝霞他迈开稳健的步伐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这一刻,熊熊燃烧的火焰清晰的映衬在少年的双眸之中,眼泪已然流干流尽,未来可以流淌的,只有自己的鲜血!
“墨轩前辈,墨轩前辈!”
“墨轩前辈!”
茫茫林海间,到处回荡着少年的呼唤声,声声呼唤之间,没有焦急,没有烦躁,有的只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小娃娃,一大早的搅人清梦,看起来你是做出决定了。”
一阵慵懒的声音突然自柳瑾瑜的身后传来,他急忙转身看去,只见一身黑袍的墨轩正背负着默默注视着他。
扑通一声跪倒在墨轩身前,柳瑾瑜冲着墨轩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响头,言辞恳切的对对方说道:“决定了,恳请前辈收我为徒!”
“好啊,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拜我为师?”走到一旁的大青石上坐了下来,墨轩面对着抱起肩膀露出十分好奇的样子。
跪在地上朝着墨轩所在的方向蹭了几步,柳瑾瑜神情严肃的回应道:“就在昨天,我失去了养育我长大的媛姨,这种感觉痛彻心扉难以言状,是我此生都不愿再去体会的,也正是因此我才明白,不够强大,便无法守护身边重要之人,所以,我发誓要成为前辈这样的纵横天下的强者,拥有令那些禽兽恐惧的力量,这样就算无法挽救媛姨的生命,至少,我还可以保护其他善良的人不被这些禽兽所伤害。”
墨轩一边听着柳瑾瑜的话,一边漫不经心的点着头,此刻他看起来好似心不在焉,心中却重新刷新了对这个少年的认识,遭遇如此变故还能坚定自己的心智,不为仇恨所困扰沉沦,还想着保护天下良善之人,就冲这一点,这个徒弟便收定了。
好似赞赏一般冲着柳瑾瑜拍了拍手,墨轩言语间满是玩世不恭的语气:“说的好,都快把我给感动的哭了,可是,我这个人素来记仇啊,昨天我盛情相邀,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让我很没面子。现在又上赶着来求我,你说我该不该收你为徒呢?”
“我知道昨日是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对前辈多有冒犯,您心中有气也实属应该,若是您改变了主意,小子愿追随前辈左右侍奉,直到您愿意收小子为徒为止。”
柳瑾瑜面部朝下谦恭的伏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语气虽然恳切却不卑微,那几乎是浸在骨子里的傲气在这一刻表露无遗。
山风习习,林海涛涛,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的柳瑾瑜伏在地上,倾听着四周呼啸而过的山风,他心中的温度也渐渐凉了下去,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拜师无望的时候,墨轩的声音总算是再度响起,这一次,没有调笑,没有玩世不恭,墨轩的言语之间充满严肃和正式。
“好,看在你如此虔诚的份上,我就给你个机会,你且跟我来。”
言毕,墨轩也不管柳瑾瑜有没有跟上,从大青石上站起身来,转身便向林子深处走去,跪在地上的柳瑾瑜见此拜师有望又岂敢耽搁,立刻站起身来快步跟了上去。
高耸入云的岩壁上,一双凶狠的眼睛正恶狠狠的注视着悬崖下那一大一小正冲着自己比比划划的两道身影。
“看到那畜生巢中的卷轴了么?把它取下来,我便收你为徒!”顺着墨轩手指的方向看去,柳瑾瑜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前辈,你不是开玩笑吧,上来就跟我玩的这么大,就凭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跟它斗啊?”看着悬崖上不断扑闪着翅膀的猛禽,柳瑾瑜不由得感到有些欲哭无泪。
“切,你以为当我的徒弟这么容易啊,废话少说,拿得下来,你我师徒相称,拿不下来,各自滚蛋拜拜。”墨轩又拿出那一幅为老不尊玩世不恭的表情,丝毫不理会柳瑾瑜的抱怨,自顾自的走到一旁的树荫下躺了下来。
“给你两个时辰!”
“大爷的!成心玩我啊!”在心中暗骂了一句,柳瑾瑜有些头痛的抬起头,望向了悬崖上那凶悍的身影,他曾在书本中见过关于这种猛禽的记载,它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蛇雕。
蛇雕,是一种大中型鹰类,栖息在茂密的山林之中,速度迅猛快捷,爪利嘴尖,主要以蛇为食,包括毒蛇在内,有时还会吃一些青蛙和老鼠,一般的蛇遇到蛇雕基本可以放弃抵抗了,所以这种飞禽也号称蛇的克星。
更为要命的是蛇雕极为护巢,即便是同类之间也绝不允许互相侵犯对方的领地,一旦贸然行动触怒了这空中的霸王,必定会招致它致命的攻击。
回头望了一眼树下的墨轩,这家伙居然开始悠闲自在的闭目养神起来,显然他是打定了心思不会帮助自己,看起来如果自己真的没有把这卷轴取下来,恐怕这个老师十之八九是拜不成了。
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路,柳瑾瑜坐在悬崖下,一手随意揪着地面上的野花野草,一边拄着下巴不断打量起面前的岩壁来。
可能是由于光照比较好的缘故,这岩壁上到处都是茂盛坚韧的藤蔓,其浓密程度甚至可容纳一个成年人隐匿在其中,也许……
见此情形柳瑾瑜脑海中不由得灵光一闪:对啊,借着藤蔓的掩护,暗中接近鹰巢,也许有机会呢。
可是随即柳瑾瑜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这蛇雕不但目光锐利,嗅觉还格外灵敏,十步之内只要给它闻到一丝生人气息便会发动猛攻,这相貌遮得住,气味可是遮不住啊!
失落的低下头去,柳瑾瑜有些沮丧的甩了甩脑袋: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甩了甩去,无意之间,柳瑾瑜瞥到了地面上那一丛淡紫色的野花。
“这是,麦仙翁?”伸手摘下一朵放在鼻子下边闻了闻,柳瑾瑜依稀记起他好像在媛儿的医药杂记中见过关于这种药草的记载:花色鲜艳,神态青藐,全株有毒不可食用,牲畜、飞禽对此物最为惧怕,往往闻到它的气味都会避而远之。
“有办法了!”抬头迎向悬崖上那凶恶的目光,柳瑾瑜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