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戚禾相拥的瞬间,初恋的印象一下子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多数人的初恋只能成为人生的过客,我也不例外。初恋是一朵含苞的花,我们往往等不到它开放,便消失在我们的生命长河里。我和初恋是高中同学,她在北方的一座城市读大学。那是一位胖乎乎的女孩,有着胖女孩所具备的一切善良。我们从确定关系到大二分手,两年的时间聚少离多,经历了太多的挣扎和痛苦——包括时空上的、肉体上的、心灵上的。直到大二下学期,我再也受不了这种煎熬,主动提出了分手。
我试图把初恋的记忆从脑中删除,但却是徒劳。我有一种罪恶感,似乎不知所以,将戚禾用力抱紧,将两人身体间留存的空间破除,不留一丝缝隙。她对着我微笑。我爱极了她的笑,想把这笑风干了,做成书签放在诗集里。她说她在认识我这之前很少笑,我将她抱得更紧了。
跟初恋分手时,她很伤心。她分享给我三首歌——《知道不知道》、《好心分手》和《下一个天亮》。很少听流行音乐的我听了这三首歌,歌曲起初并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共鸣,直到她让我把寄给我的日记本寄还给她。我从她写的日记里才发现,在第一段感情里,我是那么的混账不堪——敏感、任性、倔强和占有欲,这是给当时我的性格最全面的定义。我时常让她哭泣,狠狠地对她发脾气。我们也曾在房间里赤裸相拥,虽然有时彼此都很渴望,但我从来没有要过她。我曾虚伪地认为这样做很高尚,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这是一种不愿意去爱或者没有勇气去爱的反应,是一种没有爱的能力而强迫自己去爱,从而给自己带来的厌恶感。我对她越来越差。她最后一次到南京,我竟然让她一个人哭着在校园里迷路。我相信我有一天会遭到报应,她是一个纯洁的天使,而我却会梦到恶魔。有一天晚上睡觉时,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一群怪物要将我吞噬掉。我深信我病了,病得很重,我不想再伤害她了,于是主动提出了分手。
暴雨停歇了,几只白色的鸟扑簌簌飞上天空,山变得更幽静了。我们似乎拥抱了很长时间,我与戚禾谈起了我们的未来——虽然这时谈未来还为时尚早,但我们都想有个圆满的结局。她说以她的成绩,有机会被保送到浙江大学读研究生,我说我也可以努力考取浙江大学的研究生。她说,这一切可能需要大四开学了才能做决定。我跟她说这段时间会过得很快。曾几何时,我问自己我为什么一定要读研,在老山森林公园里与戚禾的对话让我找到了答案。我跟她说人真的会为爱情而赴汤蹈火,爱情在哪里,我会奋不顾身奔向哪里——当时的我是多么爱夸海口。
戚禾说高考后她填的第一志愿便是浙江大学的文学院,因高考失利,她被调剂到第二志愿的南京师范大学。她之所以会选择师范大学作为第二志愿,用她的话说,在高中时,她就爱读袁枚的诗词文章,袁枚诗词里传递的自然和本真的思想让她感动,这就是为什么她被师范大学录取取虽然差强人意,但也没有太多的失落。
她说报到的第一天她却很生气。大学前三年的学业要在新校区完成,直到做毕业设计时才会搬迁到随园校区。我说你最终还是如愿了啊。浙江大学是她的最初的梦想,她说浙江大学有更加浓厚的学术氛围。我于是想到了“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宿舍,洗澡后在镜子里瞥见自己——两个学期的健身选修课训练让本来身型消瘦的我的腹部、胸部和腿部的肌肉棱角更加分明。我没有穿衣服,安静地躺在宿舍的床铺上,把灯熄灭,把窗户开到最大,让夏日夜晚的微风隔着窗吹进来。窗外传来窸窣的虫鸣和远处池塘的青蛙叫声。我把手放在凸起上,那是青春养成的鼓胀,我爱这鼓胀的青春,爱这性灵之美。或许那一刻我能试着理解,戚禾大胆表达爱欲的最本真缘由。做了一个晚上记不太清的梦,凌晨醒来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余心戚戚,禾之泥泥;寤寐求索,今夕何夕?”
她很快回复了我的消息,“不知今夕何夕,但闻良人芳信至矣!”我说希望没打扰到你休息,她说醒了就睡不着了。我们继续着白天在森林公园里的对话,她说昨天就像做梦一样,我说有梦总是好的啊,何况这是比梦更美好的真实。
聊到日上三竿,她说她可能这两天要回趟钱塘,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我能不能做点什么。
“你来送我到车站就行,后面有机会我会告诉你。”她回复道。
我又开始敏感,被她的似有心事搅得不安起来。(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