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唱团“骊歌”音乐会的曲目选好后就开始了紧张地排练。音乐会选了十首经典艺术歌曲,分别是《鸽子》、《问》、《海港之夜》、《斯卡布罗集市》、《夏天最后一朵玫瑰》、《花非花》、《骊歌》、《红豆词》、《本事》、《送别》。离别有千万种情绪,这里面的每首歌都在诉说离别——有国破山河在的流亡、季节岁月的流逝,也有凄婉的伤春悲秋;有与家乡的离别,亲朋之间的分别,也有与爱人的诀别。有离别的不舍,前路的渺茫,却也有对未来的期望…….在歌曲的选择上,艾丽莎老师表现出了很大的“野心”,她想通过这样一个音乐会把世间所有的离别都呈现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应景离别的季节。音乐会在六月举办,这必将带来一种沉郁和凄凉的情绪,必将在游子心中留下永生的记忆。
有一次排练,陈坤和梅卿都没有到场,我打电话给两个人,却都没有回复我。我在实验室里找到了陈坤,他在认真地浇注一支合金的玫瑰花。我说这是你的毕业设计吗?他自顾在那忙活着,却以沉默回应我。我看他把铝锭在炉子里加热到七百多度,倒入模具凝固成一支带刺的玫瑰花,然后用锉刀和砂纸去打磨玫瑰的刺,最后着色,他把花瓣涂成朱红色,花枝涂成黑色,一只孤独的玫瑰花成型了。他没来得及欣赏这件艺术品,就接着用钢锯把它锯断,继续放在炉子里熔化,继续浇注。他关闭炉门的那一刹那,我似乎能感觉到玫瑰的花瓣在炉子里受高温翻飞、萎缩、熔化——连香气也一同熔化了。当我第三次发现他在熔铸同一支玫瑰时,我知道他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切断电炉的开关,拦在他面前问他,“你不打算跟我说遇到什么困难吗?”
“她说我很乏味,不懂浪漫!”他低头回复我。
“我不觉得啊,你都能做出这么漂亮的玫瑰花……”
“我们分手了……”
“你说什么?她提出的吗?”我问他,他没有回答,却仍保持长长的沉默,接着又去开电炉的开关,继续重复他的玫瑰花制作。
我在建筑系学姐的画室找到梅卿时,她在跟学姐练习素描,我进去时她用帆布将画板遮了起来。学姐看我欲言又止,说你们的事情我都清楚,没必要回避我,或者可以把我当空气,道理是一样的。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我直奔主题地问梅卿。
“什么怎么回事,就分手了呗!我通过托福考试了,我爸妈要送我去美国读书了……”
“你出国就要分手吗?你知道他多伤心吗?”我大声责怪她。
“你知道当时你拒绝我,我有多伤心吗?”梅卿用一双大眼睛瞪着我反问,我不敢直视她,我的目光被逼迫着看向学姐和画板,学姐向我耸了耸肩。
“一码归一码,两件事没有必然的联系!”我接着找补说。
“我来告诉你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我一开始就知道那些情书是你写的,你们把我当三岁小孩吗?我一开始还被情书的内容打动,我以为那是你通过他在向我在表达爱意,后来我发现情书里倾诉的对象根本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时,我感觉自己真可笑……”
“那么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跟他在一起呢,既然你当初答应了他,为什么却要始乱终弃呢?”
“我告诉你吧,我自始至终都不喜欢他,我甚至讨厌他,我答应他是因为我想让你看看我不是没人要。我恨透了那个叫戚禾的人,她把你的心堵得满满的,一点缝隙都没给我留……”说着梅卿掩面哭了起来。我不知所措,学姐示意我先回去,让她来搞定。而学姐到最后都没有搞定,梅卿还是在一周后去了美国。走之前她把陈坤给她制作的九朵金色玫瑰交给我,让我退还给陈坤,我没有照做,而是一直放在我的抽屉里。工作后,我在搬家时不小心把这些玫瑰花弄丢了。
我知道梅卿是带着伤心离开的,我在想当时在操场如果我能接受她,她还会不会出国——可能会或者不会?直到毕业后多年我联系上她时,才得到这个答案。她在临走时约我吃了顿饭,她说只要我们两个人。一开始我们没有太大的伤感,她有说有笑,她说她到洛杉矶给我发邮件。我说洛杉矶被称为“天使之城”,你去那里既是离乡也是归乡,她听后笑得很开心,我却开始有点伤感。她说过几年说不定她会带个美国男朋友回来给我瞧瞧,我摸了摸她的头,紧紧抱着她,衬衫却被她的泪沾湿了……
梅卿走后,我把陈坤从浇注玫瑰花的死循环里“解救”了出来,此后他就一心扑在了音乐上。他的表现与起初我跟戚禾分手时无异,我知道他肯定要经历一段时间段的挣扎才能习惯疼痛,而毕业带来的离别情绪会加剧他的疼痛。我陪着他练歌,陪着他练习合唱音乐会的“骊歌”组曲以及他一直想在毕业前开展的个人演唱会歌曲……(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