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禾身上有很多迷等着我去解开,对于她的成长过程,我越是跟她亲近,越是想了解更多——她都经历了哪些磨难,有哪些伤痛——我每次问她,她总是三言两语搪塞过去。我说是我不够让你信任吗?不能让你对我推心置腹吗?她说不是的。我不能强求,只好期待时间来解答。我知道每个迷后面都可能藏着一个伤疤——就像她手上的一样,或许在她心里会有更多的伤疤。我害怕她的隐痛会伤及我在茫茫人海中遇到她而得到的那份爱,就算是割肉疗伤,我也要把这些谜题全部解开,然后帮她寻找幸福的答案。
开学后一段时间,保研的通知仍迟迟没有到来,我们在这之前约定每周至少见面三次。有时候约在街上的书吧,有时候在我们彼此的校园,更多的时候会在旅馆。我们喜欢在旅馆见面,那里有私密的空间,我们可以做很多的事情。
我们一起聊看过的书籍,聊我推荐她的《小王子》,聊菲茨杰拉德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聊王小波的《黄金时代》,聊路遥、莫言和马尔克斯。我们还一起讨论电影,她对电影有自己的见解。她说情和爱本身就像穿衣吃饭那么自然,但是在国内会有诸多禁忌,这受制于中国两千年的封建文化的影响——中庸和内敛是封建文化的重要元素。关起门来你怎么做都可以,但是如果你把它搬到荧幕上或者写到书里,就会落下邪恶的诟病。这也是为什么红楼梦在当时会成为禁书,就连堪称当代最好小说的《黄金时代》也没能在大陆首版发行。
有时候我们也会像孩童玩过家家一样,扮演新郎新娘拜堂成亲。我们也会设想为以后的孩子取名字,我们会翻阅四书五经——男孩子的名字有骏德、翰飞、雅男,鹰扬,哲成,德纯,振鹭,其琛,曼路,宝珞等;女孩子的名字有惠然、如云、灵雨、静好、轻猗、文茵、之湄、荟蔚、淑尤、思齐等。她说她喜欢思齐,取自“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多么美好的名字,男孩女孩都会适用。她快乐地用笔把这些名字记在她印有水仙花封面的本子上,笑着说再过几年我们就可以用到了。
她在学校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她说她跟那些女孩玩不到一起去。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们嫉妒心很重。我知道她的这句话不是很谦虚,但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我说如果我是女生我也会嫉妒你的——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偏跟人家拼才情。她被逗得乐不可支。
在一个溽暑难耐的星期五,我们在她学校食堂吃午饭,她介绍我认识了她的室友曲潇潇。曲潇潇生得白皙,长得胖乎乎,可谓是珠圆玉润——她有着所有胖女孩独有的热情和精力旺盛。
“哈,我今天终于见到了那个拐走我们校花的人!”她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对她微笑着说你好。
“校花是你封的啊?在你眼里都成了校花了!”戚禾为我解围。
“瞧瞧,已经袒护上了!哥哥,看来你的手段不一般,我们学校男生真得跟你学一学。”曲潇潇说着对我露出谜一样的笑。戚禾拿起手机,说班主任来电话,她要出去接个电话。离开时对曲潇潇扔下一句“不准欺负人”,然后在她胖乎乎的脸上捏了一把。
当年的我,对待陌生人,一向不是善于寻找话题的那个。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时,我认为沉默和微笑是最好的对答。但对眼前的这个女孩,我想从她那里多了解一些关于戚禾,便开口问她——
“你们很久就认知了吗?”
“我们大一就住在一个宿舍,不过我学的是历史文化与旅游专业。”她眉飞色舞说道,“戚禾真的很优秀,在各方面都很优秀,每年学院的奖学金几乎被她包圆了!”
“她这么优秀,没有男生追吗?”我把餐盘里的鸡腿夹给她,接着问她。
“怎么没有呢,但她每次都以自己有男朋友为由把人家拒绝了——虽然我们从来没见过他所谓的男朋友。大家也都相信那是她的托词,但她就像一座坚固的城池,不管任人用多大威力的炮弹,就是久攻不破。不过这倒便宜了我,哈哈!”她一边啃着鸡腿,一边神气地说,“我总是会受到像这鸡腿一样的糖衣炮弹的‘误伤’,所以才会这么胖!”
我对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接着听她说,“一次,有一个男生在宿舍楼下摆了八十八只蜡烛向她表白,她往楼下倒了一桶水把蜡烛浇灭,送人两个字——‘幼稚’。”
“她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冷酷的人啊!”我惊愕地看着曲潇潇。
“不,比你想象的冷酷,希望你不会有机会领教!”
我对她报以微笑,说出了我的担忧,“她有不幸的童年经历,也许这才是问题的根本吧!”
“是的,我总感觉她特别的孤独。有一天晚上,我饿了起来找吃的,听到了她在上铺哭泣,是很小声的那种抽泣。我问她怎么了,她小声说做噩梦了。”
我于是想到了我们晚上睡在一起的时候,虽然没有遇到她半夜里哭泣,但是会听到她发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我从书上了解到,晚上睡觉磨牙的人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导致神经紧绷,才会通过磨牙来释放。我猜想是什么让她有这么大的精神压力呢——是她父亲去世后家里背了很多债务吗?是她一直很优秀担心自己会落后吗?或者是她遇到了什么人的恐吓——我猜想了几十个答案,有可能是其中的一个,也有可能都不是。
“你们在聊些什么?”戚禾打完了电话,回到座位上,看上去有点不开心。
“再多待一会儿,我这个电灯泡要爆炸了!”曲潇潇晃动着难以驾驭的身体,离开了食堂。(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