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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太后之降与摩诃末算端之死

察合台的长子木阿秃干来到殿外,给父亲送行。

察合台看到儿子,回过神来,说:“要不要我跟父汗说说,把你带走?”

木阿秃干说:“不必了。爷爷对我挺好的。”

“你这是什么话?因为爷爷对你好,你就不愿意跟我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爷爷挺喜欢我,我能跟爷爷学不少东西。”

“木阿秃干,等仗打完了,你要跟我留在自己的汗国里。我百年之后,你就是我的继承人。总在爷爷身边怎么行?”

木阿秃干犹豫了一下:“那——我去问问爷爷。”

察合台不信任地说:“你?还是我自己去问吧。”

察合台又回到殿内。成吉思汗半躺在床上白了一眼站在床前的察合台:“你要带走木阿秃干?怎么?他在我的跟前,你还不放心吗?”

察合台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兴趣听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告诉你,木阿秃干是我最喜欢的孙子,我就是要留他在自己身边,不行吗?”

“行,行。我的意思……”

“你可以走了。”

“是。”察合台只得往外走。

成吉思汗叫住他:“察合台!”

察合台回身:“父汗?”

成吉思汗深情地说:“把木阿秃干留在我的身边,你只管放心好了。我到时候会交给你一个合格的汗位继承人的。现在,我老了,身边要有个亲人,想多听听这孩子的笑声。”

察合台不想再说什么。成吉思汗挥挥手,察合台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

成吉思汗叹了一口气说:“我是怎么了?从前没有这些儿女情长啊!”他摸摸自己的头发和胡子,对忽兰妃说:“忽兰,你说实话,我是不是像一头老山羊一样,须发皆白了?”

忽兰妃赶紧安慰道:“不,可汗,您的头发和胡须是被悲伤的泪水染白的!您的身体不是一天天强壮起来了吗?”

一位侍女进来说:“耶律楚材先生来了。”

忽兰妃示意:“请他进来!”

侍女出去。少顷,耶律楚材进殿,向成吉思汗和忽兰妃施礼,似乎很惊讶地说道:“哦?大汗今天的气色非常之好。”

成吉思汗摸了摸脸:“是吗?”

忽兰妃也随口搭音地说:“可不是嘛!”

耶律楚材进而非常肯定地说:“不信,您站起来走一走。”

成吉思汗真的站起来走了走,笑道:“嗯,果然身子骨儿强健多了,腿也不发软了。”他坐下招呼道:“长胡子,坐到我身边来,那位长春真人有消息吗?”

耶律楚材取出一卷奏章说:“我正要向可汗禀报呢。耶律阿海陪同长春真人丘处机已经从莱州到了燕京。”

成吉思汗高兴地说:“好啊!”

“可是,他听说可汗已经到了花刺子模,他又不想来了。”

“哦?为什么?”成吉思汗诧异。

“他向您上了一分《陈情表》。”耶律楚材回答。

“拣紧要的地方念念。”

耶律楚材打开奏章念道:“登州栖霞县丘处机,近奉宣旨,远召不才……自念谋生太拙,学道无成,辛苦万端,老而不死。”

“什么意思?”成吉思汗问。

耶律楚材笑笑说:“他是说自己没什么能力,只是有一把年纪而已。”又接着念道:“前者,金国及宋国屡召不从,今者龙廷一呼即至,何也?伏闻皇帝天赐勇智,今古绝伦。”

成吉思汗笑道:“这几句我听懂了,他是说我比金国和宋国的皇帝要好得多,所以给了我好大个面子。”

“且为冒雪冲霜,图其一见……及到燕京,听得车驾遥远,不知几千里。”耶律楚材解释说,“他说到燕京才知道您已经西行,又不晓得要走多久、多远才能见到您。”接着又读道:“天气苍黄,老弱不堪,切恐中途不能到得……念处机肯来归命,远冒风霜,伏望皇帝早下宽大之诏……伏望圣裁,龙儿年三月。”

耶律楚材递过《陈情表》说:“他说他不懂军国之事,没有姜子牙和诸葛亮那样治国平天下的才能,因此难登三九之位。他虽有道德之心,但时当乱世,想使人节制欲望也不是很容易做到的。同时他说自己年事已高,形容枯槁,不耐风霜,因此不打算到西域来,想等您西征之后回到草原时再去见您。”

“不行!”成吉思汗忽地站起,晃了两晃。忽兰欲扶,成吉思汗摆摆手,“长胡子,你快快再替我写一份诏书,要请他一定到撒麻耳干来!”

耶律楚材问:“诏书的内容呢?”

成吉思汗坐下想了想说:“你告诉他,金、宋两国多次请他他不肯去,却不怕雨雪风霜不远万里应召前来,我非常感动,更急于要见他了。即使像他所说的不能辅佐我处理军国大事,我也十分崇尚他的道德之心。因为我越来越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征服敌人必须要用军队、暴力,甚至避免不了暴行,可是,要想统治被征服的臣民,达到长治久安,还需要征服人心。”他几乎是自己对自己说着心里话:“我深深知道,我还没有寻找到和掌握好这个治国之道啊!所以我需要他,特别需要他!我也许活不太久了,我的子孙更需要他!让他快来!对了,让木华黎国王派卫队送他来,让三十里一处的驿站好好照顾他,把他早一天,早一个时辰送到我这里来,不要让我苦苦地等着他!不要让我等他等得太久、太久!”

殿内一阵沉默。

耶律楚材说:“好吧,我想可汗有这样的诚意和苦心,他会来的。”说完退下殿去。

忽兰妃关切地对成吉思汗说:“你累了吧?去躺一会儿吧。”

成吉思汗拉住忽兰妃小声地说:“忽兰,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对任何人说。”

忽兰妃点头。成吉思汗仍旧低声说:“我最近非常怕死!”

忽兰妃蓦地跪下:“可汗!”她的泪水刷地流了出来。

成吉思汗苦笑道:“看把你吓的,我又不会马上就死。”

忽兰妃哭道:“可汗,请你不要再说那个可怕的字好不好,我求求你啦……”

成吉思汗像安抚一只受惊的羔羊般的抚摩着忽兰的头:“好,我不说,不说那个字了。其实我不是已经多少次从它的身边逃走了吗?我并不是个懦夫和庸人,只是我不甘心这么早就……”忽兰妃捂住他的嘴,成吉思汗咽回了那个字。他站起来,有些激动地说:“我甚至不奢望享有我母亲那样高的天年,只求长生天再给我十岁,十岁!有这十年,我就能把四个儿子的汗国都安顿好,有这十年我就可以灭金、灭宋一统华夏,有这十年我就能学会马背上还没有学到的许多东西,有这十年我就可以为自己立下一块有威有德一代英主的丰碑!”他停住了,吁了一口气,坐下了。可怜巴巴地问:“忽兰妃,你说真话,我真的还能再活上十年吗?”

忽兰妃激动地说:“你能,一定能!长春真人不是活了三百多岁吗?只要他来了,传给你长生不老之术,你也会再活三百年的!”

成吉思汗惊讶地说:“嗬,三百年!我只见过三百年的树,真还没有见过三百岁的人呢!”

忽兰妃以肯定的语气说:“有,耶律阿海亲口说的。”

“三百年,三百年。那能做好多的事哟!”成吉思汗想着想着,自己笑了,“我要真的返老还童,你怎么办?做我的妃子是不是年纪嫌大了点呢?”

忽兰妃不知所云,成吉思汗哈哈大笑起来。

在成吉思汗留守花刺子模新都等待着长春真人到来的时候,他派出追击摩诃末算端的者别和速不台的两万大军,赶到了匝维城下。

城头上站着许多百姓,城门紧闭着。

者别、速不台在城下率军等候,一个俘虏兵从城门处走回来向者别、速不台报告说:“报告二位将军,城里的百姓根本不理睬我的说明,拒绝供给我们任何东西。”

者别扬扬眉毛说道:“怎么样速不台,打一仗?”

速不台说:“算了,还是追击摩诃末算端要紧。”

者别喊了声:“开拔了!”蒙古军队开始行进。

城头上的百姓见蒙古军的队尾已经走远,便擂起大鼓、小鼓,齐声大骂:“蒙古猪,滚回去!成吉思汗是魔鬼,滚进地狱去!蒙古猪,滚回去!成吉思汗是魔鬼,滚进地狱去!”

者别问速不台:“怎么样?”

速不台满不在乎地说:“那还说什么?把他们杀得一个不剩!”于是他把刀一举:“停止前进!”

队伍停了下来,速不台命令:“成吉思汗的训令说,对那些流露出不屈服和反抗情绪者一律消灭掉!攻下城池,杀光那些敢于抵抗的人,带走必要的军需用品,然后把一切烧毁!干吧,孩子们!”

蒙古军队抬着云梯去攻城。城上的百姓慌乱,赶紧做无力的抵抗……

蒙古军攻占了匝维城,城里一片死寂。

夜晚,速不台对者别说:“要分头派遣使者,告诉各个城市,归降者将得到巴里黑城一样的奖励,反抗者将得到匝维城一样的不幸!”

当花刺子模故都玉龙杰赤受到成吉思汗三个儿子威胁的时候,那个操纵一切的太后秃儿罕,带着一群王子、王妃们,逃到了南部的你沙不儿城。

秃儿罕太后和王后、王子们在卫队的簇拥下匆匆进了城门。札兰丁王子和帖木儿灭里将军下马迎上前去。札兰丁王子趋前见礼:“向太后、母后,女人中德行的典范致敬!”

秃儿罕太后冷冷地说:“我不稀罕突厥蛮女人生的儿子的问候。帖木儿灭里将军,你的伟大的算端为什么不来接我?”

“他……”帖木儿灭里将军支吾着,“他不知太后光临你沙不儿。”

秃儿罕太后厉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他……”帖木儿灭里将军继续支吾着,“他身体不好,心情同身体一样糟。”

秃儿罕太后不容置疑地说:“带我去见他!”

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将军府里传出了流行音乐的声音,秃儿罕太后锁紧了眉头。一位太监跪伏车下,秃儿罕太后用他的脊背做踏脚下了车,早有宫中女官搀着她走进大门。王后及小王子们随后跟了进去,帖木儿灭里将军和札兰丁王子也无可奈何地跟在后边。

将军府内,摩诃末算端已经酩酊大醉了。舞女们在音乐的伴奏下,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身,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西方的世界征服者摩诃末算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而那位东方的世界征服者虽然也预感到死神的渐渐逼近,然而他却壮心不已。虽然很难确定这场东西方的较量之中这两个首脑人物在战争胜负中的作用占有多少百分比,不过,对花刺子模的败亡,摩诃末算端要负有主要责任,这大概是毋庸置疑的。

秃儿罕太后怒冲冲走进来喝道:“都给我滚出去!”

舞女们吓得往外跑。秃儿罕太后又改变了主意:“慢!国难当头,这些妖女还在麻痹算端的斗志,都拉出去,砍了吧!”

太后的卫士们如狼似虎地扑向女子们,在一阵嚎哭尖叫声中,女子们被拖了出去。

摩诃末算端醒了过来,糊里糊涂地问:“哎,怎么了?怎么不跳了?酒呢?拿酒来!”

秃儿罕太后命令道:“来人,拿凉水来,浇在他的头上,让你们信仰的保护者清醒清醒!”

秃儿罕太后的侍卫闻声取过算端身边的弯颈水罐跑到门口,在养鱼缸里灌了凉水,跑回来浇在摩诃末算端的头上。摩诃末算端一激灵,拔出佩剑胡劈乱砍。侍卫后退,他持剑冲向秃儿罕太后。札兰丁王子和帖木儿灭里将军快速冲上去,打落了摩诃末算端手中的剑。

秃儿罕太后抬起干瘦的手掌打了摩诃末算端一记耳光。摩诃末算端终于看清了他面前的秃儿罕太后,顿时瞠目结舌:“太后!”

秃儿罕太后生气地说:“国破家亡,生死莫测,你还有心思花天酒地!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无用的儿子!”

摩诃末算端还要辩解,可又无话可说,于是顿足捶胸地嚎叫道:“我是无用,我是花天酒地了,可您让我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安拉抛弃了我!”摩诃末算端瞪起了两只惊恐的眼睛:“者别和速不台——那两个凶神恶煞般的蒙古人——像索命的恶魔一样,对我穷追不舍。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秃儿罕太后责问道:“你的马刀是木头做的吗?你为什么不抵抗?”

“抵抗?我抵抗过!可我的军队遇到蒙古人便一触即溃。”

秃儿罕太后怒气消失了,脸上出现的是惊恐:“哦,安拉!”

摩诃末算端哭道:“从我逃过了阿姆河,这些日子,我几乎每天都在逃命,每到一个地方,没有超过三天,者别、速不台那两个胡达就追来了。”

秃儿罕太后生气地问:“我的国相们呢?我的钦察诸汗呢?”

“哈哈!”摩诃末算端苦笑道,“他们,他们差点要了我的命!”

秃儿罕太后吃惊地问:“什么?”

摩诃末算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说:“你信任和强加给我的那些国相和钦察诸汗们,他们不帮助我打退蒙古人,反倒想出奸计谋害我。我侥幸不死,可谁知道哪一天会死!”

“怎么会是这样?不会是这样吧?”

“母亲,就是这样,已经这样了。花刺子模完了,就要从世界上消失了!您就和我一起痛痛快快地享受一下为数不多的最后时光吧!”

秃儿罕太后气得走到方才摩诃末算端坐过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以君临一切的口气说:“帖木儿灭里将军!”

帖木儿灭里将军躬身答道:“帖木儿灭里随时听候太后的吩咐。”

秃儿罕太后道:“我们这些妇人老小,从玉龙杰赤到这里,是为了躲避成吉思汗的攻击,可不是为了做者别、速不台的刀下之鬼!”

帖木儿灭里将军沉着脸说:“算端陛下已有了安排。”

秃儿罕太后指着他说:“不,我不要听我这个无能的儿子有什么安排,我要你说!”

帖木儿灭里将军答道:“这座你沙不儿城附近的山里有座哈仑古城堡,那里易守难攻,我已经准备了一支军队护送并负责保卫太后和王后、王子们的安全。可是,算端……”

“不要管他,马上送我们走,我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秃儿罕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走出大门。帖木儿灭里将军和王后、王子们随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摩诃末算端、王储和札兰丁了。摩诃末算端坐到地上,似笑似哭地对札兰丁说:“你听到了吧?她骂我无能!我是无能,我没有用!可我还记得这次给花刺子模带来毁灭性战争的正是她的娘家侄子海尔汗!以我的意思,把这个图财害命的窃贼和他抢劫的东西送给成吉思汗,就不会有这场战争了。可她听吗?她收了海尔汗的一箱珠宝,就把窃贼说成是英雄,把商人说成是间谍!还下令罢黜你的王储,让钦察血统、浑身奶味儿的这个孩子代替了你的地位。现在,蒙古人打来了,国家行将灭亡了,她依靠的那些钦察诸汗一个个见了蒙古人只会夹着马尾巴逃走,把蒙古人放了进来,一个个的城池都落入了成吉思汗之手。在这无力回天的时候,让我怎么办?我能够怎么办哪……”他双手捂住脸哭了起来,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札兰丁揽过手足无措的小王储,小王储倚在札兰丁的怀里。

在摩诃末算端束手无策、坐以待毙的时候,成吉思汗的两员大将者别和速不台的两万大军,正在向他逼近。

你沙不儿城的百姓们人心惶惶。

摩诃末算端带着卫队慌慌张张地向城门跑去。百姓们跑到街上,挡住摩诃未算端的去路,跪到了他的马前,高喊:“算端陛下,您走了谁来保护我们正教徒啊?谁来保护我们的清真寺呢?”

摩诃末算端只得勒住马对大家说:“我的子民们,你们误会了,我是到城外打猎,我是不会扔掉这里的正教徒和清真寺的。你们现在就赶紧去加固城墙,加深外壕,等蒙古人来了,我会带领你们保卫你沙不儿城,把蒙古人消灭在城下的!”

百姓高呼:“伟大的宗教保护者算端万岁!伟大的宗教保护者算端万岁!”

百姓们感动得哭声一片,闪开了一条路。摩诃末算端微笑着向百姓们挥着手,带着他的卫队,催马出了城。

刚刚走出城门,札兰丁王子对帖木儿灭里将军说:“如果城里的百姓加固了城墙,掘深了堑壕之后,却发现我们已经逃跑了,他们会用什么样的语言表达他们的愤慨和失望呢?”

帖木儿灭里将军说:“逃吧,我们伟大的算端,还有没被蒙古人占领的地方可逃呢,到了他再也无处可逃的时候,你期待着的决战自然会来到的。”

札兰丁欲哭无泪。

1220年5月,者别、速不台的部队兵临你沙不儿城下,包围了你沙不儿城。

一个市民大声疾呼:“算端和他的军队逃跑了——”

人们听到喊声,惊愕,哀号,诅咒。

“他不是说出城去打猎,还让我们加固城墙,加深堑壕吗?”

“他是个骗子!”

“他算什么宗教的保护者?是个懦夫!胆小鬼!逃兵!”

“蒙古人已经包围了我们的你沙不儿城,谁来保护我们这些虔诚的手无寸铁的穆斯林哪——”

“真主啊——您惩罚这个恶人吧!”

“他背弃了我们,让他不得好死!”

一个市民高呼:“不要哭喊了,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他。那市民说:“投降吧!”

有人问:“蒙古人不会杀我们吗?”

那人说:“我们如果抵抗,他们一定要杀了我们。我们投降,他们也许留下我们的性命。所以,投降也许是最明智的选择。”

人们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发出低低的第一声哭泣,于是哭声随之而起,越来越大。

你沙不儿城外,三个使者前导,后边的一队人携带着酒席和许多礼物,在蒙古士兵的押送下,走进者别和速不台的大营。

者别、速不台并肩而坐。者别对三位使者说:“你们倒还算听话。这儿有一份盖有红印的用畏兀儿文写的成吉思汗诏书,你来念一念!”

一位使者接过诏书念道:

敕谕异密、大臣和诸臣民:万能的长生天已将起自日出之地,直到日落之地为止的全部地域赐给了我们大蒙古汗国伟大的成吉思汗。凡降顺者,本人及其妻子、儿女、亲信都可得到赦免;而不投降的反抗者,将连同妻子、儿女、族人、近亲一起被杀死!

兔儿年夏于撒麻耳干

大蒙古国成吉思汗

者别以威胁的口气说:“听明白了吧?你回去告诉城里的权贵,叫他们不要煽动如蚂蚁般的百姓替他们对抗烈火和洪水般的蒙古军队!”

三位使者连声答道:“是,是,是!”

速不台说:“你们说,那个叫秃儿罕的老妖婆子,跑到哪儿去了?”

为首的使者——即主张投降的那个市民说:“哈伦堡。”

速不台问:“你们愿意带我们去吗?”

三个人相互看了看,那个为首的市民说:“秃儿罕太后和算端收去了我们三年的税款,却把军队带走保卫她们自己的性命,是她先违背了真主的教诲,她应该受到惩罚!”

速不台指着另两位使者问:“你们两个呢?”

那两个使者同声说:“愿意,愿意。”

者别和速不台的大军在三个你沙不儿使者的带领下,来到哈伦堡外的山下。

一位守堡的将领匆匆跑进内堡的大厅。门口的两个卫士将长柄斧子向前一推,交叉在将领面前。

将领喊道:“太后!太后!”

正在抚弄波斯猫的太后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将领惊魂未定:“蒙古人!蒙古人!”

太后问:“蒙古人怎么了?”

将领大喘了一口气:“蒙古人包围了城堡!”

太后蓦地站了起来,那只猫“哦”的一声跑开了。太后问:“嗯?我的儿子摩诃末算端呢?他为什么不挡住蒙古人?”

在者别和速不台包围了秃儿罕太后躲藏的哈伦堡的时候,他的儿子摩诃末算端,于1220年6月,同蒙古军遭遇之后,一战即溃,狼狈地逃到了里海的南岸。

摩诃末算端、札兰丁王子、帖木儿灭里将军、小王储和数十名侍卫登上一艘大船,向海里驶去。

船靠了岸,摩诃末算端等下水登上了一个小岛。他们水淋淋地喘息着望着里海南岸。

为逃避者别、速不台的穷追不舍,摩诃末算端躲到里海中现在已经陆沉的一个岛屿额别思宽岛上。

摩诃末算端跪下来祷告:“万能的真主啊,一定是由于我的罪过才使你大发雷霆之怒吧?将来如果能够光复旧物,我一定在我所管辖的国家里完全遵照您的意志多行正义。安拉,您保佑我!不要抛弃我!”

哈伦堡外,骄阳似火。者别光着上身弯着腰,一个兵士用水桶给他冲凉。者别说:“啊,这儿好热呀!”然后又将水桶从士兵的手中拿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那位你沙不儿的使者在一旁说:“这个地区常年多雾多雨,因此哈伦堡的居民没有蓄水备旱的习惯,今年却几个月没有下雨,我想堡里面早该断水了。”

者别眼睛一亮:“是吗?”

哈伦堡内堡的大厅里,秃儿罕太后把空空的银杯子在案子上敲得山响:“去,给我去找水!谁还有水隐匿不交,给我杀了他!”

近卫咽了一口唾沫:“太,太后,再,再,一滴水也找不到了!”

太后将银杯子投向近卫:“你给我去找!去找!”

近卫兵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城堡里到处是渴得要死的百姓和兵士。近卫兵没走几步就倒下了。

一片喊渴、叫水之声。

哈伦堡外,者别穿上衣服兴高采烈地说:“去,叫士兵们都到城堡外边来喝水,来冲凉!”

哈伦堡内城堡雉堞处的一个士兵在喊:“水!”

人们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那些渴坏了的人们往城堡上爬。人们在雉堞处争着看蒙古人喝水、冲凉,更是口渴难熬。秃儿罕太后被两个卫兵搀着上了城墙。

一个卫士看见蒙古人一桶一桶往头上身上浇水,往下一探身子,竟从城堡上掉了下去。

人们一片呻吟似的喊渴声。一个兵士操着嘶哑的声音喊道:“太后,我们投降吧,再不投降,我们就都渴死了——”

秃儿罕太后颤颤巍巍有气无力地说:“开城……投降……吧!”

一个兵士摘下头上的白包头布,摇着。

城堡外,者别打了速不台一拳,高兴地喊道:“快,快给他们水喝!”

城堡的吊桥放了下来,人们往外跑的跑,爬的爬。蒙古人把一桶桶的水放在他们面前。一张张贪婪的嘴,喝得痛快淋漓。

城堡内,一个近卫兵一边抹着脸上的水,一边提着一瓶水跑上城头,把躺在地上的秃儿罕太后的头托起来,往她嘴里倒水。

秃儿罕太后喝了两口进去,像服了灵丹妙药,抓住瓶子咕咚咕咚地自己喝了起来。然后站起往堡内望去,士兵与市民们抢着蒙古士兵抬进来的水喝,有的竟然争抢厮打起来。

王后和王子们根本抢不上槽。秃儿罕太后严厉地喝道:“都给我滚开!你们要造反吗?退后,让王妃和王子们先喝!”

士兵和市民们都吓得退后,跪下了。王妃和王子们扑上去把头埋在桶里作牛饮。

一直在高台上观看的者别走了过来,朝城堡上问道:“您是秃儿罕太后吗?”

秃儿罕太后高傲地答道:“是我。可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

者别躬身说:“对不起,请问这些妇人和孩子都是算端陛下的王妃和王子吗?”

秃儿罕太后更正道:“还有公主!”

“明白了!”者别转身对蒙古亲兵说,“让王妃和公主们喝个够,至于这几位王子就不必喝了。”

秃尔罕太后问:“为什么?嗯?为什么不让王子们喝?”

者别漫不经心地说:“死人是不知道渴的。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亲兵呼啦一声拥上去,将小王子们拖出城门。秃儿罕太后吓得跑向雉堞向城外看去,一阵“噗噗”声过后,王子们的喊叫声停止了。秃儿罕太后伸手向天哭嚎道:“安拉呀,您看到了吗,为什么不用你雷电的利剑劈死这些刽子手!摩诃末算端,我没有用的儿子,你为什么不来保护你的王子们?你躲到什么地方去啦呀……安拉——”

夜已经很深了,处于里海深处的小岛除了阵阵涛声外,显得异常宁静。

一条小船靠近岸边,船上人拍拍手,岸上人回应两声。从船上跳下一个人,岸上的札兰丁王子问道:“是帖木儿灭里将军吗?”

“是我,札兰丁王子!”帖木儿灭里将军说着蹚着水上了岸,问:“算端的病好些了吗?”

札兰丁王子摇摇头:“他得的好像是肋膜炎,腹水越积越多,高烧持续不退,又没有药,恐怕……”

帖木儿灭里将军叹口气说:“那就不必告诉他了,让他安安静静地走进天国的花园吧!”

札兰丁王子惊问:“又有什么坏消息?”

“成吉思汗派他的三个儿子正向我们的故都玉龙杰赤进兵。”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

“还有,哈伦堡陷落了。”

“什么?”札兰丁王子大骇,“那太后、王妃、公主和王子们呢?”

帖木儿灭里将军答道:“太后、公主、王妃们做了者别的俘虏,几个小王子都被杀掉了!”

札兰丁木然地站在那里。

破帐篷的门口传来摩诃末算端的哭喊声:“啊,真主啊……”

札兰丁和帖木儿灭里将军急奔过去,岛上的侍卫和小王储也都闻声奔了过来。

帖木儿灭里将军对大家说:“不要乱!夜里海上的声音能传出去很远!”

众人屏住呼吸,帖木儿灭里将军听了听摩诃末算端的心脏说:“他还活着,一定是听了方才的不幸消息,昏过去了。”

“哦……”摩诃末算端悠长地呻吟了一声。

小王储和札兰丁王子叫道:“父亲!”

旁边的人们齐声呼唤:“伟大的算端陛下!”

摩诃末算端哭道:“我有罪呀!我有罪——”

札兰丁王子安慰道:“父亲,您不要过分伤心。”

摩诃末算端摇着头:“我不伤心,我就要死了。先死的亲人在天堂的花园里等着我呢,对后死的亲人,我在天堂的花园里等着他们,我们一家就要在那里团聚了。”

札兰丁王子和小王储都哭了。摩诃末算端打了个唉声说:“我一生征服和统治过多么辽阔的土地啊!可惜啊,却没有一寸土地可以安放我的坟墓,我只好葬在这小小的荒岛上了。”

“父亲!”札兰丁王子和小王储哭道。

摩诃末算端笑了笑:“也好,每天都有海涛声给我奏哀乐,每天都有海燕、海鹰给我唱挽歌。”

札兰丁王子说:“来,把算端陛下抬进帐篷。”

“不用费事了。”他无力地摆摆手,“札兰丁王子,斡思刺黑王储,你们听着,立斡思刺黑为王储是太后的意思。”

札兰丁王子说:“我一定尽力辅佐弟弟。”

“不,”摩诃末算端指指身上的佩刀,“斡思刺黑,把我的佩刀解下来。”小王储照做了。

摩诃末算端命令道:“替我把佩刀给你札兰丁哥哥系在腰上。”

小王储又照做了。

摩诃末算端凄楚地笑了笑:“斡思刺黑,不是父亲不疼爱你,可除了札兰丁没有人可以光复花剌子模。”

小王储哭道:“孩儿知道。您放心吧,我一点儿也不怨恨您,一点儿也不怨恨哥哥。哥哥,你信吗?”

札兰丁王子热泪盈眶地把那男孩儿抱在怀里:“我信,我信!我怎么会不相信自己的弟弟呢?”

摩诃末算端力气已尽:“好了,你们有了新的算端了!”

众人下跪,低沉地一呼:“札兰丁算端万岁!”

摩诃末算端眼睛一翻——死了。

众人大声哭叫:“父亲——”

“算端陛下——”

札兰丁脱下自己的衬衣,把摩诃末算端的头包上。

人们把摩诃末算端放进挖好了的坑里,札兰丁先往他身上撒了一把土,小男孩也撒了把土。众人一起掩埋着摩诃末算端无棺无椁的尸体。

1220年12月,摩诃末算端在里海的一个小岛上结束了既有光荣又有耻辱的一生。没有算端的仪仗,没有哀乐,甚至没有哭声——因为他们怕惊动了追击他们的蒙古人。最悲惨的,连摩诃末自己也不会想到的是,他连个棺木都没有,只有黄沙盖脸。不过,他总算不用再终日担心蒙古马的追击了。他静静地躺在了后来竟被里海海水吞没了的这个小岛之上。他的后代们,无论是赞美和诅咒都找不到他埋葬过的地方了。

根据成吉思汗的命令,者别、速不台像猎犬一样咬住自己的猎物不放,即使其躲人山林、海岛,也要像疾风闪电般追上去。躲人山林的秃儿罕王后被迫投降了,逃往海岛的摩诃末算端悲惨地死去了。这是历史对他们无情的惩罚。

札兰丁与众人跪下祷告,叩头,然后站起,拔出利剑,果断地说:“走吧,我们要赶在成吉思汗的三个儿子前面进玉龙杰赤,那里的十万兵马和百万民众是我们光复国土的希望!”

1220年最后的几天,新登上花刺子模算端宝座的札兰丁,进入了花剌子模旧都玉龙杰赤,准备把复国的希望寄托在这一场决战上。

居民们夹道欢迎着札兰丁算端和他的卫队,除了没有军乐之外,一切都如同对摩诃末算端的礼拜一样。人们伏地叩头,一块块地毯铺在地上。所不同的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悲愤和希望,一声声带着哭腔的欢呼:“信仰的捍卫者札兰丁算端,玉龙杰赤的救星札兰丁算端,花剌子模的复国者札兰丁算端!”

札兰丁算端也不像摩诃末算端那么威严,而是下了马,流着眼泪对百姓喊道:“我对不起你们,让你们受惊了,受苦了!花刺子模的大半国土沦丧了,千千万万的人被屠杀了!正教徒在受难,我在你们的面前是罪人,在安拉面前是罪人!”札兰丁算端跪了下去。

帖木儿灭里将军、那个男孩子——被废的王储斡思刺黑和他的随从们也都跪下了。整个街上腾起一片哭声。

与市民们的心情相反,这天夜间,皇太后宫中正酝酿着一场政变阴谋。

国舅身旁聚集着几位钦察汗,他们正在紧张地议论着什么,门外喊了声:“王储殿下到!”

斡思刺黑走了进来,几个人上前吻他的衣襟。斡思刺黑惶恐地说:“舅舅,我已经不是王储了,请不要这样。”

国舅问:“我的好外甥,告诉舅舅,是不是札兰丁逼迫你把王储让给他的?”

斡思刺黑摇着头后退:“不,不,是先算端的临终遗言。”

国舅说:“札兰丁伪造的!”

斡思刺黑反驳道:“不,是我亲耳听到的!”

“不行,我的孩子,算端的遗言也不行。你是太后亲立的王储,摩诃末算端弥留之际神志不清,私自更换王储,是不合法的!”

众人齐声喊道:“是,札兰丁是不合法的!”

“对,杀死札兰丁,立前王储斡思刺黑为算端!”

“国舅,说干就干,免得夜长梦多!”

国舅对斡思剌黑说:“外甥,你就在这皇太后宫里准备登基大典吧!”说罢,抬头对钦察汗们说:“你们马上各调一千勇士,在公鸡叫第一声的时候偷偷包围札兰丁的行宫,将札兰丁王子、帖木儿灭里将军和一切札兰丁带回的算端卫队全部杀死,一个不留!”众人匆匆走出去。

斡思刺黑吓坏了,他经过紧张地判断之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躲过国舅卫队的监视,小王子跑到札兰丁的行宫。

帖木儿灭里将军举着多钎烛台领着斡思刺黑推开了札兰丁算端的门:“札兰丁算端,快起来,斡思刺黑王子报告说,国舅和钦察诸汗们正调集人马要来杀你。”

札兰丁算端抓住男孩儿问:“弟弟,这是真的吗?”

斡思剌黑哭道:“他们说父亲更换王储不合法,要杀了你立我为算端。可父亲说过,除了你没人能光复旧国。我死了不要紧,我不能让他们杀死你呀,好哥哥!”

札兰丁算端抱住弟弟,泪如雨下:“好弟弟,我的好弟弟!”

帖木儿灭里将军说:“算端,城里兵马全是国舅的人,他们要在鸡叫时动手,我们只有马上离开玉龙杰赤了!”

札兰丁算端果断地说:“走!”

札兰丁算端一行人快马出城,一串火把冲进黑暗的原野。

就在札兰丁逃离玉龙杰赤不久,术赤、察命台、窝阔台率大军抵达玉龙杰赤,完成了对这座城市的包围。

历史是不能假设的。如果没有这些守旧的钦察诸汗发动的这场内讧,没有赶走比他的父亲更有胆有识的花刺子模新算端札兰丁,也许在花刺子模最大的城市之下的这一场战争,会有另一种结局吧?可是,写在历史上的不是假设,就在钦察诸汗挑起内讧不久,成吉思汗三个儿子的大军便包围了玉龙杰赤,开始了一场历时七个月的毁灭性战争。

在玉龙杰赤危在旦夕的形势下,被看作复国惟一希望的札兰丁算端被迫逃到了巴里黑城。

在广场上,札兰丁算端对市民们发表了讲话:“巴里黑城的臣民们,我是算端札兰丁,我要对你们讲一个故事。一个像巴里黑城一样富庶的城市,存在着一丝幻想,以为敌人会仁慈,在抵抗不了蒙古人攻击的情形下,派出使者,求得了敌人宽恕的许诺,开城投降了。而蒙古人进城之后便把市民不分贵贱一律赶出城外,然后把妇女和男子分开来,他们从中挑出了四百名工匠和部分掠走为奴的童男童女,把其余的人全部杀掉了!你们要问这件惨事发生在哪里吗?问问你们中间来自四面八方的难民吧!你们想逃出这种悲惨的厄运吗?拿起武器,跟我走!”

出城的札兰丁算端队伍中有一大批新加入者。

札兰丁一行来到忒耳迷城。他骑在马上向市民们鼓动:“他们从丈夫的怀中夺走了多少妻子?他们拆散了多少姐妹和兄弟?多少父母因为他们清白的女儿遭到蹂躏而发狂……”

札兰丁算端出城的军队又壮大了一倍。

在马鲁城,札兰丁算端在人群中边走边喊:“放下抗争的刀剑,魔鬼也不会变成天使。我等头可断,血可流,而完整的花刺子模决不能拱手让给异教徒!”

走出马鲁城的札兰丁算端队伍已经浩浩荡荡了……

正当札兰丁动员自己的人民起而抗战时,驻军撒麻耳干的成吉思汗却正在忙于处理另一件事。

耶律楚材拿着快报兴冲冲走进皇宫,进了大殿:“可汗,信使飞报,长春真人早已离开燕京,前来撒麻耳干了!”

成吉思汗兴奋地站起来问:“是吗?好!今天的喜事多。过来,长胡子,坐下喝马奶酒!”

耶律楚材这才注意到殿下站着十几个花刺子模女人。

成吉思汗笑道:“这些是者别、速不台从你沙不儿送回来的俘虏。年轻的是摩诃末算端的妃子和女儿,那位脸像核桃皮一样抱着一只猫的老东西,是摩诃末算端的母亲、海尔汗的姑姑,秃儿罕太后。”

耶律楚材看了看围坐桌边的将领而后说:“大汗,秃儿罕贵为太后,虽然做了俘虏,也应该赐个座位。”

“有这个说法?”成吉思汗问。

耶律楚材肯定地说:“有,中国历史上对亡国之君封王封侯者屡见不鲜。”

成吉思汗说:“那好吧,给秃儿罕太后一个座位。”

侍卫为秃儿罕太后摆上一把椅子。

成吉思汗客气地说:“秃儿罕太后,请坐吧。”

秃儿罕太后也不谢座,便面无表情、高傲地坐了下去。

忽兰妃对成吉思汗说:“大汗,你看看秃儿罕太后膝上趴着的那只猫。”

成吉思汗说:“猫?那有什么用,既不能剪毛又不能挤奶。”

忽兰妃说:“你看看嘛,那猫的两只眼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一只一个颜色。”

成吉思汗细看:“啊,果然不错。怪物!”

忽兰妃说:“我喜欢,能不能让她把猫给我玩几天?”

“那还不好办。秃儿罕太后,我的忽兰妃看中了你的猫,你能不能把你的猫送给忽兰妃?”

秃儿罕太后脸一沉:“不行!这是我的猫!”

成吉思汗眉梢一扬:“哟?你一个亡国的太后还这么威风?把她的猫给我摔死!”

兵士上前欲抢太后怀里的猫,忽兰妃急了:“不要!不要动那只猫!”她对成吉思汗说:“快阻止他们。”

成吉思汗说:“你们退下。”

忽兰妃走到秃儿罕太后面前,看着猫对秃儿罕太后说:“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秃儿罕太后没好气地说:“你没看见它怀着崽子了吗?蠢货!”

忽兰妃以商量的口气说:“那,等它下了崽子,您能不能给我一只呢?”

“那要看我高兴不高兴。”

成吉思汗生气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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