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骑马沿着大路慢慢悠悠往坡下走。
林飞表面看起来倒是镇静,心里却涌动着一股又一股强烈的不安,生怕再发生什么变故,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笼在袖子里,牢牢抓着黑木棒。
班铃稳稳当当坐在马背上,看起来就像是踏青归来,正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只不知她心里是否也是暗流涌动。
山坡下的村庄并不大,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十户人家,袅袅炊烟从屋顶的烟囱升起来,摇摇摆摆消散在风中,一条小溪弯弯曲曲,从村前淌过,溪边种着大片的果林,青的红的苹果在枝头挂得密密实实。
村头的大路边上搭着几处凉棚,茅草铺就的棚子顶斜出一根细长的竹竿,挑出“落果茶”三个大字。
煮茶的老人看见二人骑马近前,便堆着笑脸相迎道:“两位客官,歇歇脚吧,哟,是少鹰主啊,老汉老眼昏花了,一下没认出来,恕罪恕罪,快请里边坐。”
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替林飞把马拴在凉棚外的大槐树下,又高声冲着凉棚里正忙碌着的小姑娘喊到:“小花,赶紧沏壶好茶!”
班铃自己把马拴好,走到林飞身旁,老人对她不理不睬,神态甚是冷淡。
凉棚里三三两两坐着的其他几个客人都自顾自的在交谈,连头都没向这边转过。
林飞和班铃坐在一处空着的木桌旁,不一时,小花便提了一个大铜壶过来,摆了两个盏子,替林飞倒满,满脸羞涩地道:“少鹰主,请用茶。”
却连看也没看班铃一眼,便放下铜壶,转身去招呼别的茶客。
“喂,老头!”班铃忍不住叫起来,“我欠你茶钱么?”
“那倒没有,”老人哼了一声,“欠整个果林村村民的!”
“怎么可能?”班铃分辩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别装了!”老人愤愤地道,“你是不是镇西王府的小王爷?”
“正是!”班铃傲然道,“我可从来没得罪过你吧?”
“那当然,你贵为王爷,对付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哪里还用得着亲自动手?”
“老人家,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林飞见班铃气鼓鼓的说不出话,便和颜向那老人询问。
“少鹰主,别怪老儿多嘴,你可得离这小王爷远点儿,不然有你苦头吃的!”
“林飞,我们走,”班铃腾地站起身,“没来由的惹人生气,不跟这糟老头子一般见识!”
“老人家,究竟是怎么回事?”林飞也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老人的眼睛,态度坚决,不容他打马虎眼。
“嗨,少鹰主,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镇西关的老总不干正事,眼瞅着树上的果子熟了,三天两头派人过来收果子,一大车一大车的往回运,说是孝敬这位小王爷的,村民们可都指着这果子讨生活呢。”
“我可从来没要过什么果子,”班铃翻了个白眼,“就是白送我都不要。”
“呵呵,”老人冷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且不说果子的事,昨晚村子里揪出来五个奸细,密谋毁了这片果林,这你总没法抵赖了吧?”
“有这种事?!”林飞迅速和班铃对视了一眼,显然她也对此毫不知情,不安的感觉又在心头蔓延开来。
“这还能有假?”老人高声道,惹得旁边喝茶的客人也纷纷转过头来,“他们自己都承认了,总共有十个人,五个人在山坡上放风,五个人藏在果树林里放火,幸好有位高人路过,把他们一锅端了!”
“他们人现在在哪里?”班铃赶紧问道。
“还在前面的晒谷场绑着!”老人哼道,“什么大小王爷到这里都不好使啦。”
“老人家,麻烦你带我们过去看看。”林飞恭敬地请到。
老人摊了摊手,道:“少鹰主,就在前面,没几步路,你看我这里也腾不开手,而且那位高人说了,不准我们村民过去围观,说是万一他走了,会遭到报复,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再多活几天。”
班铃一声不吭,黑着脸去牵了马便向前走,林飞也赶紧牵马跟上。
沿着小河走了约莫两百来步,果然有一处晒谷场,只是空荡荡的,并没看见什么高人。
直至走到近前,才发现场地中间被刨了十个水坑,一个坑里装着一个人,积水刚好都没过嘴巴,得一直使劲仰着头,才不至于被水灌进口鼻中。
坑里的人全都散着头发,满脸都是污泥,一个个都被绑住了手脚,动弹不得,林飞赶紧脱了衣服跳进水坑,一个一个把他们捞出来。
十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扒了个精光,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身上却没有半点伤痕,从水坑里出来,纷纷跑进了小溪里,把身上清洗干净了,却没衣服穿,只能躲在溪边的草丛里,没法出来见人,显然那位高人是存心侮辱他们。
林飞又返回到果林村里,村民们倒是很卖他的面子,凑了些破布给他,有些还把自己家里的半大小子拖过来,跟林飞好说歹说,希望能把他收下,加入黑羽军。
班铃依然是一无所获,在村子里转悠了一圈,才发觉那老人的态度算是好的了,其他人别说送点儿破布了,不破口大骂就不错了,就连村里的狗都追着她咬了半条街。
好在班铃虽然生气,涵养还真是不错,只低着头走自己的路,并不和村民计较,遇到个别泼皮纠缠不休,才把杏眼一睁,翻出短刃,舞个花儿,就把那泼皮吓跑了。
直到返回晒谷场,等那十名随从把破布遮在身上,才把两个领头的叫出来,怒气冲冲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真是丢人现眼!”
其中一人咬着牙,指着另外那个人叫屈道:“要不是张龙带第一小队从坡上返回来,把我们第二小队的五个人一个个的揪出来,也不至于全都栽在这儿。”
另外那人面色如灰,看起来死去沉沉的,没一点精气神,对于这指控,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就好像失了魂儿似的。
“张龙!”班铃严厉地道,“你实话实说,我自会秉公处置。”
张龙抬起了头,眼神里并没有惊慌,只是平静而绝望,喃喃地道:“小王爷,是我对不起大家,甘愿接受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