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婧也没办法驱赶他们,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李见微说:“我们回去再说,打开禁制,除非可信任的人来,否则一律不见。他们要是敢用强,倒不怕了。”
出了事情不可能不处理,最主要的责任必须是徐、李二人来背,现在这死了的两人已经占据道德制高点,不容任何挑战。两人此时如果嚣张跋扈,人们的吐沫将把他们淹死,之后来善后的人也将花费极大的心思。李见微叫她回去,就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正面冲突,现在他只能尽力保持沉默,徐婧是不可能道歉的!
背景深厚的公子哥、小姐,总是有恃强凌弱的性子,这件事情就是典型!
“我还怕他们不成?”徐婧反问着,李见微都快要被她气疯了。但只能好言相劝:“姑奶奶,你都把人杀了,再闹下去,你当然不会有事,被推出去背锅的,可是我!”
“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需要你背锅?”徐婧性子清冷,也清高,温婉的一面只属于李见微。在这样的时刻,她这刚直的性子又显现了。
人越来越多,在天空山对着两人指指点点的,那些本来散掉的随毛香羽而来的人,此刻又渐渐的回过来,到处添油加醋的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加上话传话的流言蜚语性,事情的本质已经被歪曲的不成样子。但是总的来说,徐婧目空一切的杀人,却是不容辩解的事实!
一个人,怎么能如此视人命为草芥?如儿戏?她还有没有良心?她必须得到严惩!
什么?她有了不得的背景?难道有什么背景比大夏朝廷的律令还大吗?还有比天理更大的存在吗?
“徐婧,你怎么能如此蛇蝎心肠?”
“这位道友,看你年纪轻轻,修为不凡,刚刚又不顾自身安危而阻拦,虽然失败,亦可见乃是心地善良之辈,怎么能和这样的女子做朋友?”这话是一个老头子对李见微说的,“快快离了她!”
“老不死的,你是活腻歪了吗?”徐婧就李见微这么一个心头肉,哪容得了别人说什么,当下又出了剑。
她的剑芒极为迅速犀利,只是一道半尺的白色细光,电光火石一般的窜出,下一刻便到了老头的咽喉之处。但是那老头子显然是个高手,一把碧绿长剑瞬间竖在胸前,“叮”的一声挡住了。
白色细光乃是徐婧的长剑所化,剑已经不是固态,而是与火焰一般的等离子态。它一招不成,便自动回到了徐婧袖子里,消失不见。
老头子是剑士府筑基期弟子里屈指可数的高手,仅仅这一招,便明白眼前这女子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她是如此的年轻,就有如此的修为、如此令人赞叹的剑术!
徐婧还要出手,方才不过是牛刀小试,但是李见微一把拦住她:“胡闹!”
此声音像极了爸爸吼女儿,徐婧冷不丁的被吓了,李见微更是背后冷汗直冒。但是下一刻,徐婧竟然转身就离开了,一个飞身飞跃数百米的山坡,回到了自己的小楼里,耳边传来她的话:“那剩下的事情,你来搞定。”
语气里竟然真的是包含着不少的期待!
“杀了人,就想跑吗?”徐婧飞回屋子,并且对所有人的责骂不假辞色的态度惹怒的不少人,当下有人就要冲上去将她从屋子里揪出来。
李见微右手在左手手腕上连点数下,左手的五个手指头立马稳住了伤势。紧接着右手从左往右遥遥地对着空中一拉,顿时大片的灵气翻滚,也是从左往右的席卷,生出一阵灵风,将要飞上山坡顶的几人吹的摇摇晃晃。
那几人只得后退以稳住身子,但是眼神犀利愤怒,显然暂时将怒火转移到出手的李见微身上。老头子眼尖,先声夺人的说:“道友好雄浑的法力,好高深的御灵术。”
御灵术,顾名思义就是驾驭灵气额法术,御通驭。
李见微抱拳对悬在空中的人说:“剑士府的各位,今日之事我家小姐虽然有过激之行为,但是其中另有隐情,烦请剑士府筑基期首席弟子陈清师兄到场,主持公道。”
这位还没有露面的陈清不知道徐婧的真实身份,但是剑士府的金丹期前辈,是和他打过招呼的,当时徐、李二人入天姥山,具体的手续就是此人帮着在走。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可以轻易解决的了,只能请上面的人来处理。徐婧杀了人自然是事实,但她身份尊贵,容不得冒犯,毛香羽敢生出非分之想,就已经是死罪!
“陈清来了,就能包庇你们吗?”当即就有人反问,老头子眼神闪烁,看样子也想浑水摸鱼,陈清这些年在剑士府风头无两,要是能趁此泼涨水,也是他乐意见到的。
“事情不是诸位看到的这样,另有隐情。”
“有什么隐情,你倒是说说啊。”
李见微头大:“这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楚的。”
“什么说不清说得清的,你们杀了人,就想这样不了了之?”场中气氛已经起来,正义的呼声越来越高,“叫那个臭娘们出来,束手就擒,把人送到府衙再说!”
生死命案,按照规定,得移送禹京府衙受审,禹州道内任何组织,除了朝廷的执法部门,不得动用私刑!
李见微可不怕这个:“好,那就请通报府衙方面,我们愿意配合调查。”
入了禹京府衙,朝廷方面所有人都会替徐、李二人说话,根本不用怕。怕的就是这群学生群情激愤,瞬间能把人淹死。原因很简单,徐婧的背景,是通了天的。
“不能去府衙,那里乌烟瘴气,天下谁不知道?”当即就有人喊出来了,能进天姥山的,多多少少都是家里有势力的,这种胆大包天、妖言惑众的话,也只有这些人才敢说,“这两个狗贼说的冠冕堂皇,多半是有府衙的人跟他们沆瀣一气!”
“大夏朝廷的风气,就是被这样的蛀虫吃坏的!”
“真是该死!”
锋头忽然转变了,李见微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感到场面正在失控!
大夏朝廷的法律,向来就是只针对筑基、练气两个境界,要是受质询的对象背后有高阶修士,那么事情走向就会产生极大的变动,这不是什么秘密,连公开的秘密都不算。禹京府衙的官员曾在公共场合与人争吵:“你需要尊重律令!除非你有什么别的什么。”
“我是金丹修士!”
“好的,先生,那你知道,跟你说话的本大人,是元婴修士吗?”
面对这样的荒唐局面,朝廷上要求法制和人治的双方,渐渐的改变了温和的斗争局面,矛盾正在加深,冲突正在加剧!而天姥山内部的这些学生类修士,几乎一片倒的倾向法制!
李见微大声疾呼:“没有,我们背后没有人,我们也是刚刚到的禹京,怎么会和府衙的人认识?师兄们不要妄加揣测!”
“那你把那个贱人交出来!”
“我家小姐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事情另有原因,是他们先惹的事情,我们是正当防卫!”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看那,现在他又这样说了!”
最开始参与此事的人也争辩说:“我们根本没和她打架,话都没开始说几句,她就直接偷袭杀人!”
“是我们撞见他们偷情!他们恼羞成怒!”
“看看他们做的好事!”
“什么?你说他们做的是‘好事’?”
……
李见微无奈了,现在事情已经是一片倒的局面,根本没办法再劝说了。面对疯狂责骂的众人,他只能默默的承受着,但是好在他们并没有直接冲上来,只是看着,或者出言不逊。
谩骂声渐渐平息了,因为他们发现李见微只是站着低头挨骂,无论他们怎么说,这人只是沉默。
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大家都是天姥山弟子,不是执法部门,师长也没到。那个老头子就是最权威的所在,他出声问:“还没有请问道友名号,可否相告?”
“在下姓李,双名见微。”
“你们杀了人,总不可能不了了之,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不如叫徐婧出来,束手就擒,等候师长发落。”
李见微不说话、不回答,表示他是不可能交出徐婧的!
“你这样不配合,群情激愤,只会让场面更加难堪。”
李见微只能保持沉默,开口只会激怒更多的人,因为他不可能做出丝毫的让步。
老头子见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明白,对方敢如此,明显就是仗着背后有天大的关系,想替死掉的两人讨回什么公道,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何况毛香羽的花花公子为人,惹是生非又不是第一次,遭到这样的下场,是预料之中的。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杀人者胆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战律令和道德舆论。
“都散了吧。”天边终于来到一道亮眼的惊鸿,走来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男人,手持羽扇。此人大家伙都认得,是剑士府的当值墨月坳长老金鉴之,墨月谷这样的地方,金丹期修士虽然不住,但是有两个主持日常事务的长老,由剑士府各位金丹期长老轮值。
“大人,您可来了,七十二号洞府的主人滥杀无辜,大家亲眼所见。死的是毛香羽和宋云。”立马就有人禀报。
金鉴之沉声道:“我知道了,散了吧。”
“大人…”
“散了吧。”金鉴之第三次说这话。
所有人只得散了,几个呼吸之间,此地只剩下金鉴之和李见微。
金鉴之落下来,看着死去的两具尸体,叹道:“两位可真是能够给我惹事啊。”
李见微躬身说:“我家小姐性子清冷,绝不可能主动给大人惹麻烦。这次的事情,还要多多麻烦大人。”
“我会让陈清主持这件事情,你们看着办吧。”
“是。”
“他稍后就会过来。”
“是。”
“我走了。”
“是,恭送大人。”
金鉴之是金丹期的人物,整个墨月坳名义上虽然有两名金丹期的轮值长老,但是他们基本上是不会在场的,这次金鉴之能够过来,都是属于“赶上了”。也好在他在这里,不然这件事情必然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有他出面顶着,大部分人就会闭嘴,没人敢触摸金丹期长老的眉头。
目送着金鉴之离开,李见微转头就去找徐婧,推开她住着的小楼的大门,就看见她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花海,风儿轻轻吹起发丝,略显清冷。
李见微一看到她,心里忽然平静下来,对于一个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要月亮都不算过分要求的大小姐,今天的事情尽管不正义,但可以理解。何况在爱情面前,人很自然的就会站在心爱的人这一边,不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潜意识里,李见微同样认为:毛香羽等算什么东西?就是那个金鉴之,能让你给徐婧服务,应该感到荣幸!
“无量天尊。”李见微念了一句,以此来平息这瞬间的戾气。这些想法过于大逆不道,过于不道德。
“没必要忍着他们,他们能把我们怎么样?”徐婧看着窗外,语气森冷,李见微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忽然意识到,徐婧的心性,确实越来越无情。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的长辈会让她修炼这种功法。
“我认为,人人生而平等。”李见微看着她的平底的鞋子,上面绣着淡淡的纹路。
徐婧目光望来,问:“你总说这些东西,但是我们认识以来,你有把自己和我摆到同等的地位吗?”
李见微想和她讨论毛香羽等人的事情后续该怎么处理,可是她似乎更想讨论两个人长久以来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毛香羽的事情被当作了楔子。
“这件事情跟这个有什么关系?”李见微反问,这是他一直回避的问题,“现在是你杀人了,我们需要尽快处理这件事情。”
“你总爱处理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周旋在各种人物之间,以前在神州府衙是这样,现在到了禹京,入了天姥山,依旧是这样,”徐婧说着,评价道,“喜欢政治,什么都喜欢政治化。”
“李见微,这里是修真界,不是你小时候生活的朝堂。”
修真界的社会准则,很大一方面就是道家的清静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