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张北翎早早起来,发现羌凡竟然起得更早。她还做了早饭,有洋葱饼和稀粥,想来自己好像没有做过洋葱饼,也不知她是从哪学来的。
“喔,饼不错。”张北翎回忆起了建嗣的那些年,还有建嗣的洋葱饼,依旧熟悉,好像昨天刚刚经历一遍。羌凡做的倒和那时的味道有很大差别,手艺也有些生疏,有些地方火过了,但还是不负好吃。
“你什么时候出发?”羌凡还是吃得更快。
“半个时辰后,我还可以再替你收拾一次。”
“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要个两三天。”张北翎对挺进决战还是只怀有稍微的侥幸心理。最好的结果无非是对上同殿的另外三人,这样好收场,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仇怨。
“两三天!我岂不是几乎顿顿都要去雅安阁咯?”
“没事,我不差这点钱。你也不应该啊,不是那天受了我一整袋子的接济……”
“舍不得。”
“那你当初怕不是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一天三顿的。”
羌凡略略一想,答道:“差不多了。”
张北翎也吃完了,开始收拾桌子。羌凡去楼下打水。
张北翎走了,就像平常一样。临走前告诉了羌凡他是要去邻城鸢仪,不远,但也不用去找他。
林小宋的经商最初的观察阶段已接近尾声,林府刚送到的四百两黄金,就是她的本钱。她要永别贵族的生活,去尽力成为一个新的贵族了。尽管现在商人的地位并不很高,但有些肥商集团手中握住的是整个帝国的命脉,宫里那些互看都不顺眼的一群人却不得不把他们放到与自己同等的高度上来,也有越来越必要的联姻,让他们最终也成了皇亲国戚。
林小宋要做的其实都不必要爬到和自己父亲一般的地位,只需要像父亲一般的富贾都能听得她的名字,这时有父亲的撑腰奠基,一切也会顺理成章,自己会嫁给同样顺理成章的一个能看的过眼的贵人之子,再有一儿半女,然后又是一样,虽然有些无聊,但这一切都被规划得无法偏移。
算了,这样还是有不少乐趣的。她突然开始想象自己孩子可能长什么样子,会像镜中的自己吗?
这实在是太遥远。目前还是准备去城郊见些熟人吧。
张北翎先上山和马老师他们会合,自己到的竟然最晚,但是也没人说什么。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最终停在罗桀的大红袍子上。
“罗桀啊,咱们是去打架,不是去接新娘子。”
“你是第六个这样问候我的了,而且问候语都差不多。那让我再说第六遍,我爸废了很大的事才弄来的袍子,还非让我穿这个,肯定是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你们就嫉妒去吧。”
“好……吧。”
“都收拾好了?”马后炮打破众人又要笑出声的气氛,“这次我们面临的对手都不比我们弱,今年出了不少天才,当然咱们这也是,但你们要明白一点,狮子搏兔亦当全力以赴,何况狮子搏虎。以你们现在的速度,如果死凿进去十年之后都是会有罕见的进步,但你们必须要抽出大把的时间积累实战经验,要学会战斗,才能真正充实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和要保护的人。同门之间,皆是一道而生,你们平常的演练是不够的,现今不仅是你们要为自己、为我、为魂殿争得荣誉的一条捷径,而且还是一个极佳的机会,可以锻炼自己,见识见识其他的门。”
“学生知道。”张北翎发现很尴尬地就他一个人说话。
“马老师,您最近可谓……心性圆满……学生想问问老师已经修炼到了何种进境。”罗桀突然开口。
“我,遁气巅峰。别看你几年就可以赶上我,但我敢说你在到我现在这个岁数之前,你是无法打败我的。”
马老师的话很实际,罗桀确实是快,是高,但高不一定强,听良姨说过,马老师二十年都只把修炼放在第三位。那前两位也不言而喻,应该就是积累战斗经验,还有良姨……
唉,马老师现在多少岁了?仔细观察才发现,马老师好像并不想魂殿里其他先生一样。乌丝厉眉,他还年轻着呢。这说明两件事,一是老师还有丰富的时间,在这期间老师也会进步,越来越强,自己若要赶上必然要比老师还快,何况差了二十年实战经验,真好像千里山河一般;二是老师说到他这年纪罗桀才能击败他,这就是说罗桀也就再过不到二十年,噫,不长吧……
不想那些了。
去饭堂吃过了早饭后,就该出发了。
乘坐的是魂殿的马车,说好听的,是很朴素;说不好听的,就和城郊小村外边瘫着的快要报废的老旧货一样,还都是几十年前的形式。蓬盖好像不是钉上的而是硬生生压紧的,不对,压得也不紧,走起来吱吱嘎嘎地响,好像年久失修的木门;帘也是木质的,穿了两条绳子,但也是让人碰都不敢碰,一碰就怕散了架;里面放两条宽凳,铺了厚厚一层灰,吴冬至蹲着擦了好久竟然也没擦掉些许,也就凑合坐了……
魂殿看起来也是气派,怎么都不像穷成了这样,哦,倒是把马喂的挺肥,走起来肉都一颤一颤的。前一辆是马老师和今天终于没有奇装异服的怪胎三人,老高赶马;后面自然是其余三人,罗桀赶马。本来他还不老愿意,但经过张北翎用良姨早晨做的一套煎饼的收买,一句话都没说就去了。
还别说,看起来哪都会漏风的车里,竟然出奇温暖。
坐在空间有些紧张的车里,张北翎想起来羌凡,不知她这几天能否照顾好自己。眼前吴冬至正一声不吭地看着书,张北翎好奇又起。
“看的什么呀?”
“各门魂殿历史。”
“厚得很呢,我觉得很悬能看完。”
“不着急,要打谁看谁的不就完了。”
“你怎么知道先打谁哦?”
“所以只能先从头看呐。”
张北翎也不再问了,也凑过去看。其实魂殿也有不少藏书的,张北翎只看过小部分,这本正好没见过。一眼看去却未见密密麻麻的小字,一页上只有五六张图,画得也较细致,其下有一两行解释,这样的书倒是没见过,看着图占地挺大,也怪不得这么多页。
吴冬至翻到的是光门那部分,有张图占了大半页,而且解释多得异与其它。一行行读过来,大约讲的是四百年前立门之始,光门伏虎尊亲手打造的天谕剑,九十年前当时的光魁南峰先生持它逐个击败当时其余四魁,都是一招制敌,让它从此在《器》字卷上一直保持着第一。
“冬瓜,《器》字卷靠前的还有什么?”张北翎脱口而出一个外号。
“除了这个天谕,第二是何宜举的筷子春涧,第三是我的玉黎枪,第四是雷门的怏忌刀,第五是影门的荼靡剑,言门嘛,只有一个弑鲲杖在第九。”
“诶,还有我的扇子,我的扇子在第十二哦。”罗桀不知何时探了半个头进来。
“都前十开外了。”张北翎白了一眼。
“你的连进都没进!”
“这不还没出世,出了世必然要名动天下的。”
“呵。”
“别管了,冬瓜,为什么在前头的都是术师的兵器?还有为什么你们两个这么靠前,风殿长老们的呢,都排到哪去了?”
“一个平常人,除了那些在格斗上极有造诣却无法修炼的将军士卒,术师战斗是绝对性的优势。而风殿情况是特殊的,前风魁死后这位子一直空置,按规矩各长老不能上惊神榜,长老的兵器不能上《器》字卷,而我和罗桀不是长老,兵器的名声也都是前一个使用者打出来的,要不你就看吧,下一轮《器》字卷至少前一百都绝对不会再有玉黎和罹寒了。”
“世上能修炼的人其实不少啊,为什么术师却这么少。”
“没能进入魂殿的,就不能算术师,不被允许研习二等以上魂术,否则得而必诛之。这也是天下诛魔的另一原因。”
“若是主人不能修炼,那岂不是要可惜了一些好兵器。”
“要是可惜的话,术师可以买。没几个术师是缺钱的。”
真是现实。不知道买不来会不会抢。
“冬瓜,你的玉黎排得这么靠前,就不怕有人来抢?”
“你忘了吗,我爸跟皇帝老儿关系挺好。”
“我爸有钱。”
“青渊不上榜实在太正确了。”
不知不觉,吴冬至的外号也彻底落了地。
只消一个半时辰,已然到达目的地。
眼前不是鸢仪的城门楼,那早过去了。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的圆台,大约有四尺来高,五丈来宽。圆台四周林列着二十余排阶梯,上可以放木椅木凳。
“你们先找地方坐吧,我去抓阄。”马老师率先下车,朝着另一边一个不很显眼的黑箱子走去。
看到身后还空着的寥寥几个位置,张北翎立马拉住吴冬至,抱住了罗桀的一条胳膊。
“哇你们干什么?”
“坐的时间长了腿有点麻,你行行好带着飞过去。”
“下次好好说话行吗,上来就动手。”
“快点吧你。”
吴冬至话都没来得及说,已经被拉上了。
罗桀带着两个人,是有些不稳,落地的时候自然也有点动静。苦的是吴冬至垫在了最底下,脸都绿了。三怪就低调多了,低着头闷声走到不远处。
周围人只是瞟了瞟,也没有什么表示。张北翎扫视一下整个区域,大约几千人,密密麻麻的,更显出旷阔来。看不出来哪些是他们要面对的对手。
不多时,马老师回来了,带着他们走进地下的准备间。最后一眼张北翎也瞟到了几小撮人起了身,自然也是下来了。
“运气不错,今天张北翎、吴冬至和罗桀三场对雷殿二队,和光殿二队,言殿一、二队,分别在第二、六、九、十一个出场;浔肆、浔鞍和浔骆三场对雷殿一队,光殿一、二队,影殿二队,分别在第三、五、十、十三个出场。”
“哇,言殿,软柿子!”罗桀一听没有影殿,高兴的不得了。张北翎则是高兴于终于知晓三怪姓名,虽然随即又发现和人对不上号,所以只好还看作高中矮。
浔氏三兄弟白了他一眼,毕竟他们要面对的很明显更困难。
“别说了,这么说明天要和影殿打两场。”张北翎回忆起来规则。
“坏我心情……”
“还有,今天的后两餐是每次休止一个时辰,你们自己到外边吃,我相信都不缺钱吧。好好发挥,小伙子们,我要去贵宾室蹭吃蹭喝了。晚上给你们带回来点。”
马老师像饿了一个月一样,离开的速度比张北翎记忆中快了不少。准备间没窗户,约是不想让后出场的看到前面人的战术。只能听到有个极其响亮的声音,阐述完规则后,说着第一轮双方上场。
“你们说,言术师这岂不是很吃亏吗,上场战斗力很低啊。”打不着言殿,老矮还可以损言殿。
“这回不同往昔了,听说言殿这次招到一个天赋异禀的不得了的人物,还是别把人一脚踩死了。”
“再说了,言殿的传统就是要锻炼好心理素质,这种武参,人家肯定早早就说教一番,他们都不会在意这些了。”
张北翎看着无心闲话安静打坐的吴罗二人,暗暗赞佩几句,在这地方自己就平静不下来。
不知外面是有怎样的场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这墙肯定也是高人之作,魂气都穿不透。防作弊真是防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