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年的日子已开始了。
羌凡渐渐发现其实张北翎这个人并不令人生厌,之前一些无由的偏见慢慢地消失了。张北翎也发觉有一个很能吃的小女孩在身边有多么考验自己的厨艺。
从那个难忘的日子开始,每个良姨值班的时候,无论老少男女,甚至无论吃没吃过饭,都是整个饭堂满当当,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在外面再添了不少桌椅。尽管距离三月只剩下十几天,张北翎一有空还回去找良姨,就在旁边帮忙,同时也可以领教一些做菜的技巧。
张北翎的生活从没有这么有规律过。虽然他没有吴冬至那么疯狂,但他同样不想给他们拖后腿。最近吴冬至的长进很快,已经茯苓下品,也在渐渐逼近中品。那日罗桀一席话,未尝不对张北翎也有很大的意味。若要站稳,就算不如吴冬至一般,怎不得把握得好时间呢?
在六个人间,就算抬头不见低头见,见到的也只是某某人在冥想,在演武场捉对打架,让人无心打扰,匆匆而过罢了。有时抱怨为什么还没有多长时间,搞什么武参,同是一殿生,一天竟然就只能在吃饭的时候说上几句话。
“罗桀,你爹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嗯,只有对咱们来说威胁最大的,影魂殿。”
“为什么影魂殿威胁最大?”
“现在每个人水平都不是很高,无影术对于我们压制还是很大的。毕竟我们没有神气相融的能力,一旦遇到无影,只能用网式风墙隔离。然而这样魂气消耗又会大于对方,所以时间上就会很紧迫。然而现在具备锐眼和钝眼的只有带着玉黎吴冬至,一旦用极影把吴冬至控制住,我们就只能做自保。”
“无影不是不能剧烈活动吗。”
“不用剧烈活动啊,你就干站在那里,什么都看不见,然后人就安静地走到你后面,那个普通的匕首就把你解决了。”
“这就是他们的战术?”
罗桀不语。张北翎低头沉思,知道不可能只是这样。
“这得想一会了,我先去马老师那问个事。”
“你等一会,我先问你个事。”
“啥。”
“你的扇子从来只打开五格,还有三格是什么?”
“唉,知我者,张北翎也。”
“你好像没回答我。”
“这就是我要去问的呢。”罗桀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厉,“自从我拿到这扇子,发现它是我的魂器之后,我便从未能打开第六格。”
“来来来我看看。”
张北翎接过扇子,一格格拨开,第六格、第七格、第八格都打开了,什么也没发生。仔细看看,扇子上画的正是风魂殿,正中间,又正是这个毫不起眼的饭堂,外面坐的形形色色的人,都清清楚楚。诶,还在动,这扇子上的画会动?
罗桀注意到张北翎的神情。
“这扇子上的,画的永远是我的位置。而你能打开,我不能,大概是因为你不会用,它不认为你打开八格有什么影响。”
张北翎也没说话。
青渊颤了几下,被他注意到了,连剑带鞘都提起来,看到鞘上有个符文亮着青光,格外显眼。
不多时,罹寒也有些反应,扇面上的画变了,变成了青渊,白色背景下的青渊,后又渐渐模糊了,变成了纯白,什么都没有了。
“你刚刚似乎把我的扇子弄坏了?”
“我不背这锅……”
“我还是去找马老师问问吧。”
罗桀摆摆手,急匆匆去了。
张北翎并不因羌凡的到来而觉得很累,反而在一整个白天后,能有一个说的上话的人确实让自己放松不少。看到有一个人对自己的手艺如此享受,也未尝不是一种快乐。尽管从此要睡在地板上,但自己对于睡在哪实在没有什么要求,当年百里亭都睡过了,地板毕竟还是温暖的。
还好这样的的日子都过得很快。一转眼,距离武参还有四天。
吴冬至这几天莫名其妙地放松了下来,没有像原来一样。每日走在一起,步履都是不紧不慢的,说话也是一样,不知从何时也多了起来。
“哇,你这是临考放松吗?”
“这是为了不让自己在四天后太累。”
“哦好啊,有道理,那把罗桀也叫上吧。”
“用不着了,他正在宿舍睡大觉呢。”
好像都快要晌午了。
“从昨天开始罗桀就吃睡吃睡,有时边吃边睡。”
“喔,这么厉害,我真想看看。”
“是不久前他刚刚自创魂术,名字都没取好。效果就是能在清醒时在脑子里规定好行动,然后睡着了就会按照先前规划做事,但是能做的好像只有吃和走路,而且效果只有一柱香左右的时间。”
“我想知道这在实战中有什么用,人跟你要打着呢,你不醒着打,还睡着打?这样行动会无法应变。”
“啊,好像确实没什么用。”
“我看就叫梦游术吧,实在是不能更符合了。”
“哈……确实不能更符合了。”
距离武参还有三天。张北翎决定去各位邻居家拜访一下,除了山上的邻居,当然还有山下的,也包括隔壁上次误会的受害者,问来她叫林小宋,听说家里还挺有钱,先前和羌凡同在淀城。羌凡住在二楼后才发现隔壁有个大熟人,又要她给安排了个抄书的活计。
首先自然是又拉上还没醒彻底的吴罗二人找那高中矮三人打一架,发现那三人的魂术明显又有了不少新花样,不少次都会让人措手不及。不过吴冬至和罗桀也都变化了不少,光看身体素质,已经快到了平常的马速。自己的附魂现在在三人中已经普及,效果自然极佳。可惜的是,那三人合力的风墙,依旧无法可解。这次算是打了个平手,因为双方的魂气和身体都已经在极限徘徊。
问清楚了方才施展的新的魂术都有什么名堂。
吴冬至的叫“春晖”,是让规定目标的移动速度和萃取魂气速度加快,多快都可以,但是魂气消耗是随着速度递增成倍增长的,要是到极快那时间也极少,少得自己都反应不过来,释放完时就是魂气耗尽时,实在不值。
罗桀在请教完马老师后还是没有开第六格,单从表情来看他是能打开,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效果太强还是太弱。缠了他有一段时间,他也只是说名字都没取好,至于效果,他说要保持神秘。
那三人又发明了一个阵法,不同于以前,这阵没有压抑对方的效果,就像失去视野或削弱输出之类,这阵法是纯粹的爆发,或许是受了之前张北翎合两个漩涡为一的启发。这阵是用漩涡代替了乱流,代替,就是说漩涡也是“乱”的,一旦脱手也就无法规划漩涡的方向和大小,只能规定一个大体。但最终所有漩涡却出其不意地巧妙地同时汇集,一旦深陷其中,也再也不会有张北翎那种硬抗的可能,只会有顺和逆两条路。上午那是第一次使用,同时配合了魂器风墙,让命中率极其接近百分之百。罗桀安然逆着走,尽管他的个人能力极其突出,结束后还是面色发白。而剩下两人则必须要顺流了,吴冬至可是吃了大苦,不久前刚刚给罗桀加了春晖,现在轮到自己,方向都不能改变丝毫,直接落进外侧一团乱流,直到漩涡消散才再次看见他,已经话都说不出来了。但他就是不会倒,死也不会,因为他们讨论过如归韵,每日一次“涅槃”似的,体能降低回复魂气,魂气消耗恢复体能,虽然不是等量恢复,但也绝对是单挑中打不死的小强,同时也可想而知那乱流的力道绝对又上了一层楼。
张北翎,他自己都没想到,前几天顺手练了练的闭气有一些别样的效果。好像自从入殿,停止呼吸也是一番世界。本来也是极其棘手的情况,他彻彻底底复制出了一个风墙,只不过这个风墙是随着他动的,让漩涡的威力大打折扣。在同样沉入乱流后他也依据先前耗心力推演了很久的阵门彻底完成,终于解开乱流。只不过魂域品阶依旧不如他们高,但风墙水准一致,这把他的魂气耗下去一大截。
这也是张北翎最大的收获了。联想一下,猜到这便是如释韵的效果吧?闭气才可发动,复制一个魂术,这样的,只要魂气占优势,就天下无敌了吧。想了想现在天下第一叫什么,何宜举,你那筷子戳我,我戳回去,这不就是比谁命大?
张北翎感觉不会这么变态。
转天早晨,张北翎上山格外地早。一到看见吴冬至正在门口打坐,正好逮住个活靶子。
“来来来,吴冬至你回复的可以了不?看着可以了,那你打我一下。”
吴冬至见惯了张北翎的挑衅,已经无比谨慎,只是用玉黎化了一道枪影,速度也不很快,是试探。
张北翎一看,躲过去让他再来。
吴冬至这回突然弹身而起,直接一道鹊鸣甩上去,撕裂声欲裂耳膜,这是七成功力。张北翎想来这是咸鱼想翻身了,也学会攻其不备了。
闭气一瞬,张北翎持青渊轻轻一挥,又是一道鹊鸣起,附魂到极限速度腾挪两步,闪开吴冬至的那一枪,看到不远处吴冬至袖子上却开了好大一条口子,呆看着他。
“哇,你刚刚也是鹊鸣?你怎么会的。”
“我可以复制你的魂术。”
吴冬至已经猜到个大概。
“我现在觉得我的魂韵很弱的样子哦。”
“走啊,叫上罗桀吃饭去。”
其实张北翎在第一次接刃气时也闭气了,但没复制成。
下午又演练了不少次才明白,如释韵的复制范围就像个弹簧,太弱的力拉不动,想来太强的力会拉崩,只有威力一定限度内才能复制,而且,拉弹簧的人还比较懒,一个下午就可以拉两次。
这天回家回得晚,羌凡跟林小宋去雅安阁吃的晚饭,张北翎到时睡的正香。
“以后还是别自己出去了,生存能力堪忧啊。”这是夜半张北翎的自言自语。
转天凌晨,张北翎早早上山,一伙三人极其默契地跑到亩农结界里一块请了一天假。马老师自然答应了。
“先别急着走,今年武参的规则刚定下来。”
张北翎心想规则下得这么晚,这应是最大限度避免针对性吧。
“你们回去通知另外三个,今年正好五个魂殿都能凑出两个队来,你们分成十组,每两组间除了同殿间都要打一场,就是一组打八场,胜负比最高的两组决战。你们也别害怕,这回的规则无先例,武参会持续三天,前两天一天四场,最后一天决战,时间不紧张。”
“你们平常怎么分的,照常就行。”
“谢过马老师。弟子告退。”
马后炮一摆手,又回去吃良姨的私厨早餐去了。
张北翎再下山,羌凡正伸个懒腰。
“羌凡。”
“嗯?没上山?”羌凡听出来张北翎的声音。
“今天在家。”张北翎不知何时开始把这里叫做了家。
“啊好,那我再睡会。”
说罢打个哈欠,翻身又睡着了。
张北翎很惊讶自己没忘记怎么打扫屋子,做好了早饭,坐在桌前,撑着下巴,看着羌凡。觉得要是生活永远如此,那该多好。
张北翎看看几案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书,还有窗外还未晾干的外衣,又无声感叹了句。顺着那叠宣纸,看了看书,都是些经典之作。暗自感那林小宋没有记挂昔日不快,还送了个人情。
握上凉凉的笔杆,抄抄书,张北翎快忘了上次这么痛快地写字是什么时候了。
“为什么要忧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