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子拈须细听,不时安慰三百,听毕,点头道:“梁傅师侄和你父亲侠肝义胆,是我雁荡门中之楷模,令人钦佩,我会派人去临安细细探访确切消息。”
三百叩头拜谢。
白云子又道:“如此说来,你是梁风的义孙,不是亲孙,这也无妨,只是你的妹子,却是个难题,本观不大,从来未曾设置坤道之舍,哦,坤道就是道姑之意,本观道士,一半修道,一半习武,如夹杂一女居士在,诸多不便,你妹虽然年幼,但是也要长大的,总不是长久之计,你仍可以住在山下,用度观里安排,白天携你妹来观里习武,晚上回山下去,若你要入观为出家道士,那你妹妹则让她独自在山下居住。”
三百道:“舍妹需要照顾,弟子须得住在山下为宜,弟子除了学武,还想学文。”
白云子点点头:“正应如此,观内道藏甚多,儒家诸子学说经籍则少,我在山下帮你找一私塾,你们上午学文,下午习武,我和你爷爷同辈,你可在我徒弟门下习武,不致乱了辈分。”
三百又伏身拜谢,白云子遂唤了他二徒弟长清道人进来,让三百行了雁荡派的拜师礼,并没有行入教礼,三百算是雁荡派的弟子,不算北斗洞道观弟子,其实三百本来就是雁荡派弟子,之前是义父养父教的武功,只是没有行过正式拜师礼。
如此过了月余,白云子也延请附近有名的大夫为九妹搭脉诊治,大夫们尽皆说神智受损之病,不敢打包票,只能慢慢复原,难以短期见效。
说来也怪,九妹日常事情愚钝不清,唯独习武一事,却犹如神助,三百已经是聪明机灵之人,学起新招已经够快了,九妹更是拿手,只要瞧上一遍,就能像模像样施展出来,九妹还有个特别爱好,画画,画啥像啥,学过看过的招术,能够惟妙惟肖的画下来,就是有一点不好,喜欢用树枝把自己拉在地上的屎尿,拨弄着画东西,被三百狠狠训哭了两次,总算收敛了很多。
白云子派去临安打听的人也回来了,梁傅一家全然身亡,梁府里其他人已经散去,三百又是伤心了几日。
那一天北斗洞道观来了一位在道门深孚众望的客人,茅山万宁宫的主持通明真人,通明真人去罗浮山回茅山的途中,沿途顺便拜访几座有名望的道观,北斗洞道观正是其中之一,能受到通明真人赏识是道观的荣幸,白云道长自是极为重视,各方张罗,意恐不敬,尤其在茶水上准备了被称为九大仙草之首的武夷山特产铁皮石斛水,三百虽不是道童,因长得俊秀可爱,遂命他那日给真人献茶。
杯里泡着一截铁皮石斛,取了开花一截,花开两朵,鹅黄剔透,虽微微煎过,鲜艳依旧,三百恭恭敬敬给真人端上,真人须发皆白,接了茶饮,微笑着摸了摸三百的头,道:“小哥长得真是俊俏,你就坐在我边上吧。”三百看了看师父和师祖公,师祖公笑着颔首,三百于是在真人脚边坐下。
真人喝了口茶饮,细细品尝,道:“果真仙品,昔日君房真人东海寻求仙草,传闻正是为了寻找这称为紫楹仙姝的仙草,女夷花神最爱此花,故定为九大仙草之首,因此草常年受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补气益精,延年益寿,花神希望这仙草能开遍神州大地,造福百姓,故命座下蝴蝶仙童和蝴蝶仙子,来给仙草授粉,两仙领命而去,不料仙童和仙子暗生爱恋,途中贪娱欢乐,误了花期,花神大怒,罚了仙童仙子各为孤辰寡宿之命,流落尘世轮回,这紫楹仙姝也由此稀少,成为人间珍品。”
三百此时忽觉左臂青灵穴剧烈刺痛,全身不由一抖。
白云道长道:“无量天尊,听真人一言,才知仙草由来,受教受教。”其他弟子也尽结印齐眉,行谢礼。
其后,诸道向真人请教了很多道中哲理,事毕,白云子送通明真人回房休息,真人道:“今日端茶之小哥,我瞧他甚是有眼缘,仿佛见到一位故人,道兄可否请那位小哥前来,道衲和他说几句话。”白云子连忙答应,唤了三百来见真人。
真人问了三百生辰,点点头,又笑着看看三百左臂,道:“人生如白驹,忽忽二十年,子乃孤辰也,左臂疼痛未消之前,不适宜住在道观寺庙,切记切记,小哥,谢谢你的茶,走吧,好走好走。”说完不再言语。
真人提到左臂疼痛之事,三百大惊,左臂青灵穴之事,三百也向白云师公问询过,皆不知其所以然,欲待开口向真人询问,门外师公已经在打手势让他赶紧出来,不要再打扰真人。
三百和九妹拜别师公师父,下得山来,到了山脚三岔路口,忽然有只野兔从路旁奔出,朝另一岔道而去,那兔子似曾受伤,姿势微瘸,三百对九妹喊声:“你等着。”拔腿便追,追过了一个弯,已不见兔子,后面传来九妹的喊声,应了一声,正待回去,发现前面有片树林,树木皆有合围之粗,林间隐约有绿草如茵,林子在山坳间,隐秘偏僻,正是个很不错的练功场地。
回到住处,向房东大娘打听那片树林,房东大娘说,树林是赵员外的林产,据说早先林子里死过外地人,阴气甚重,村人很少进去,更不用提小孩子了。三百暗自为喜,练功正是要无人打扰之处。
隔天黄昏时独自悄悄去了一次,发现树林还是有人去的痕迹,想来应是看护树林之人,也没在意。九妹年幼,吃了晚饭总想早点睡觉,睡了便睡得很沉,所以三百每次边看书边陪陪九妹入睡,然后去树林练功。
那日早到了些,练了会功后觉得有点乏,就在树下休息,忽隐约听得有人进入林子,悄悄起身躲到树后观望,林中来了三人,着道袍,竟是师祖公白云道长和师伯长曜道长、师父长清道长,长曜子是白云道长的大徒弟,道观里除了那还在闭关的白云子的师弟,就数这三人武功最高,三百心中好奇,也不敢出声呼喊,只好继续偷偷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