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蔡岳没打算做君子,但明白当下斗不过牛仁,只有忍,告诉自己,总有那么一天能报上,就算报不了你,也要报在你儿子女儿身上。
可惜牛仁是个不争气的仇敌,因为没儿女,村里人说是报应,也有说是好看的花不结果,因为牛仁有个漂亮老婆,正在村里的中医阿方公那里吃药调理。
蔡岳偷偷到县城中医那里死缠硬磨,打听来男性不孕的秘方:棉籽油和茄子花。
夏天刚好是收集茄子花的时节,棉籽油在供销社就能买到,蔡岳从阿方公那里偷来做药丸的炼蜜,自己加上棉籽油和茄子花熬制药丸,打算悄悄掺入阿方公给牛仁的药丸里,要让他断子绝孙,做个牛绝户。
蔡岳总是生活在仇恨中,满怀仇恨的人连太阳看到他都会发抖。
其实蔡岳算是个好人,也只恨牛仁一个,但太多村里人用异样眼光看蔡岳,蔡岳便免不了做一些过激的事搞一下小破坏,所以村里人大多对蔡岳敬而远之。
因此蔡岳只有三个朋友,三个朋友中只有一个是人,还是个和尚,前面再加个老。
龙潭寺只有一个和尚,大号:通明觉师。
据说能通灵的和尚才叫觉师。
龙潭寺在龙潭上面的山腰上,虽然只有一个不正规的和尚,却曾经是一座千年古寺,不知毁于什么年代,如今只剩下两间房,而且两间房还是后来重修的,连泥塑菩萨都没留一尊,要说还有什么是属于千年古寺的,那就是柱子下面的几个石墩和一些石板,现在石墩在柱子下继续当柱墩,石板继续铺了地面,还有两块石板做了羊圈的围栏,算是提高了自己的逼格。
这两间房本来都是柴房,现在一间用来住羊,一间用来住人。
把住羊写在前面,是因为羊比人更重要,羊是大队的羊,人却是个不知哪里来也不知何时来的,自称法号通明觉师的糟老头子,虽说是光着脑袋有香疤,可是拿不出度牒,解释说丢了,邋里邋遢,经也念不好,绝不像是个正经和尚,倒像是个假冒和尚的流浪汉,来了后自个儿就住了进去,居然也没和谁打招呼。
村里的大妈们默许了这种行为,还时不时地施舍给老和尚一些吃的,并迫使男人们对此事睁一眼闭一眼,老和尚就算落了根,队里也不想太吃亏,把羊关进了另外一间屋,夜里就让老和尚免费照看,算是收了房租,再说这山上荒坟很多,阴森森的经常闹鬼,平常除了放羊的,和来整弄番薯地的,来这里的人比鬼还少。
自从队里让蔡岳放羊,蔡岳和老和尚打起了交道,老和尚平常正好有些神神道道,蔡岳在村人眼里也是神经病,这两人在一起,按个别村里人的说法,那就是神经病碰上了精神病,蛤蟆六遇上钉子三:绝配。
也有说老和尚不喜欢女的,就喜欢小男孩。
老和尚对蔡岳很好,就像对自己的孙子,替蔡岳管好羊群,总是想法给蔡岳留点什么好吃的,其实那时也没啥好吃的,烤个番薯就是美味。还给蔡岳讲各种各样的故事,讲东海的传说故事,比如鲳鱼嘴巴为啥这么小,比目鱼眼睛为啥长在一块,龙头鱼下巴被谁打掉的,河豚被谁气死的,当然免不了要说沉东京和赵五娘的传说。
但很奇怪,老和尚把赵五娘说成赵文娘。
和尚说的这些传说,村里人都说起过,就是老和尚讲得更详细更生动有趣。
“师父,不是赵五娘吗,难道叫赵文娘?”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阿岳,你记住是赵文娘就是了。”
要记住?蔡岳纳闷。
所以午睡发了魇,也因为这梦魇实在太吓人,蔡岳赶紧来找老和尚,让给自己解说解说。
“阿岳,命由己造,相由心生,睡觉时做梦做到的,就是心里想的,师父告诉你,你以后还会做其他的梦,更多的梦,心底念未灭,梦魇不会止,因为你对你父母的事还念念不忘。”
“师父,那怎么办,我怎能忘了父母的事。”
“接受因果消业障,都是上辈子的因,这辈子的果,阿岳,我多念地藏菩萨本愿经给你爹,好让他早日超度。”
“多谢师父,师父,你经念得好啊?他们说你不会念经,嘻嘻。”
蔡岳的第二个朋友是头羊阿大,阿大是它母亲的头胎生下的,又是这头胎里的第一只,所以叫了阿大,阿大有着威武细长的角,大大的长方形瞳孔,跑起来四蹄如飞,像匹小马驹,上山下山如履平地,顶起角来高高跃起,威风凛凛,像一个武林高手,遇到村里的狗要欺负蔡岳,总是奋不顾身冲上去,尤其是牛仁家的大黑狗,恶人养恶狗,狗仗人势,最不是东西,常欺负蔡岳,阿大没和大黑狗少打架,总是吃亏的多,后来蔡岳学乖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用食物讨好大黑狗,要把大黑狗培养成内奸,对于这种行为,阿大很是看不惯,见到大黑狗还是圆睁羊目的要怼它。
阿大有个很神奇的习性,喜欢抬头看天上的小鸟,一听到鸟叫,就会抬起头仔细听,仿佛听得懂似的,貌似在向往自由羊生,蔡岳拔些嫩草笑着逗它:“阿大,你这是以后打算到天上去生活吗?你这只傻羊。”
有一次蔡岳做梦,梦中阿大真的变成了一只小鸟,叽叽喳喳绕着他头顶说人话,吓得他一激灵就醒了,回头和阿大说:“阿大,我昨天做梦,你真的变成鸟了,和我在讲人话,你说你是不是鸟投的羊胎,你下辈子还是做鸟吧。”
阿大抬起头咩咩的叫,脸上笑开了花,把蔡岳乐得:“你这个死阿大,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鸟了,看把你乐的,你还好像听懂我的话嘞,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