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一路走猫观花,走到延和殿时,殿内有好几个人,一个人坐着,其他都站着,有老的有少的,还有几个少了某种气味的阉人,大将军到目前为止的这辈子猫生可是从来没怕过人,因为都是人哄着它,所以它雄赳赳气昂昂的从人群中穿过去,并没有像普通猫一样离人群远远的。
人群中有两个男孩,一个胖一个瘦,那胖的长得圆圆脸胖嘟嘟,煞是讨喜,跟家里自己爱玩的球差不多,大将军便从胖男孩脚边走过去,看看仔细,好决定愿不愿意给他个做自己朋友的机会,待走到胖男孩身边,大将军正准备喵呜打声招呼,那小胖子飞起一脚,向大将军踢了过来,大将军久不上战阵,荒疏了武艺,躲闪不及,被一脚踢中,喵呜一声,落荒而逃,跳出围墙,逃离皇宫。
延和殿内,坐着的那个人看着小胖子那一脚,暗暗摇头,心道:“这子粗鲁无礼,是为不端,待生灵不善,是为少仁,做天下之主可不太合适,我得和皇后说说,两个人先都留下,再观察观察。”
那两个男孩都是赵构的养子,胖的叫赵伯玖,瘦的叫赵伯琮,原本赵伯玖胖,看上去有帝王之福相,想就此留在宫中立为皇子,就因这一脚,让赵构改变了主意,两人同时留养在宫内,至于赵构为啥要收养子,是因为赵先生某些武功废了。
大将军出了皇宫,觉得这一趟大内之游马马虎虎,毕竟没掏门票钱,只是没想到这小胖子胆子那么大,居然敢踢朕,朕连屎都不给他铲,哼……呀,什么东东这么香?
花里拖枪大将军忽然闻到了一丝气息,从南边传来,那味道,嗯,正是从内心深处灵魂栖息地传来,大将军浑身颤抖,呀,这就是本喵要找的。
大将军急速追着气味寻踪而至,穿过街道穿过人群,穿过河流穿过田野,到了一处野花盛开的荒野,在山脚下,在树林边,大将军看到有一只艳丽无俦的喵姑娘,大将军的瞳孔瞬间放大,放大到它都没看见喵姑娘身旁还有三男一女四个小孩,但是它警惕的看到还有条大黄狗。
阿黄远远的冲着大将军叫了几声,大将军悄悄躲进了草丛。
今天私塾老师拉肚子,老鼠放光,恰蒙春光灿烂无限好,几个小伙伴便偷偷溜出家门,去看看远处的映山红、油菜花、紫云英,顺便九妹和菊花这两个油瓶也拖了出来,菊花就是那只母狮猫,大将军眼中的绝世喵姑娘。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蝶岭脚下,梁岳对着前面一处坟茔道:“三百,你还记得吧,这个地方我们曾经爬上爬下的,被我爸打了一顿,你却没被打,好好的,那次我爸打得我好狠,没妈妈护着,我屁股要八瓣十六瓣了。”
“嗯,记得,差点开成了桂花香。”
“什么桂花香?”
“少爷不是说屁股八瓣十六瓣的,那不是屁股开花开成桂花香。”
“呸,我开成十六瓣你也要开成十六瓣,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还记得这里蝴蝶特别多。”
梁文才在边上笑嘻嘻的看着他们斗嘴,这时一阵风吹来,九妹呀的一声,只见她的直披肩被风一吹,在空中飘了飘,飘上了墓顶,刚好被清明插的招魂蟠上挂住。
梁文才一下就恼了,道:“叫你别跟来别跟来,偏偏要跟来,你看你看你看,你自己爬上去拿。”
九妹嘴一撇,就要哭。
三百道:“你吓什么吓,说不定风又会吹下来,九妹,不急不急,哥哥在呢。”
九妹向文才嘟了嘟嘴,道:“哼,以后不理你,坏。”
文才道:“谁要你理,烦都烦死了,一天到晚跟屁虫,玩也玩不安静”
梁岳道:“好了好了,吵什么吵,就是吹到坟上的东西,九妹你还要吗?”
九妹嘟着嘴,白了一眼文才,道:“回去洗一洗晒一晒吧,否则被骂死的,这直披不便宜,过年给我做的。”
梁岳点点头,看直披还在顶上没吹下来,对文才说:“文才,你去拿下来啦。”
梁文才看了看直披又看了看坟墓,摇摇头道:“我不去,这里面有……有那个的,我不爬。”
梁岳道:“那是你妹妹,长大了要给你当……当那个的,嘿,你爬不爬?”
文才道:“给你们当好了,我才不要呢,我不爬,我……我想回去了,我肚子疼,想上茅房。”
三百道:“你又尿遁屎遁茅坑遁,真有你的,懒驴屎尿多。”
文才急赤白脸道:“你才懒驴呢,我真的憋不住了,我要走了,要拉出来了,少爷,我要走了。”
梁岳挥挥手道:“走吧走吧,走得远远的,别臭着我,赶紧的。”转头对三百道:“那三百你上去趟吧。”
“嗯,少爷你扶我一把。”
两人走过去,梁岳推着三百的屁股,三百爬上了墓顶,小心翼翼扯那直披,因为招魂蟠是竹枝做的,怕直披被竹枝桠扎破了,招魂蟠被风吹得有点晃动,三百伸出左手抓住竹枝不让它动,捏住竹枝的时候,手指一痛,缩回来一看,食指第二节处插了根细细的竹签,底下梁岳喊道:“小心啊三百。”
三百应道:“知道了,少爷。”小心把竹签拔了出来,见血渗了出来,用嘴吸了一下伤口,再次小心捏住招魂蟠,把直披轻轻绕着拿了下来,小心团了团,不让碰到伤口怕沾到血弄脏,然后纵身跳了下来,把直披给到九妹道:“九妹,小心拿住了,别再让风吹走了。”
九妹轻声道:“三百哥哥,我不敢拿,你帮我拿回家吧。”
三百知道九妹害怕,道:“好,我帮你拿。”觉得手指还在隐隐作痛,怕伤口感染,把直披夹在咯吱窝下,腾出右手,挤了挤伤口,挤出一大滴殷红的血来,这才放心,那血顺着指头滴落到地上,三百忽然隐约听到嗤的一声,仿佛水滴到了烧红的烙铁,心中疑惑,仔细看那血,那血已经渗入地面,这渗入的速度似乎快得有点怪异,三百抬头想和梁岳说,梁岳正要去找菊花,刚才一忙乱,菊花不见了,梁岳咪咪的叫着,走向远处草丛找寻。
三百便止住不说,抬头看看墓碑,幸亏那几个字还认识,上面写着:东平侠女祝隐娘之墓、乙酉年丁亥梁傅立。
东平在山东,早先属于“大齐”(指伪齐刘豫政权),现在归金国,乙酉年到今年快二十年了,心想回去问问爹爹和义父,这侠女是谁?
正思忖间,忽然觉得伤口处冷,紧接着便觉得有一股寒意顺着伤口向整个手掌蔓延,寒意逐渐变得冰冷刺骨,深入骨髓,掌心冷得刺痛,不由打了个寒战,啊了一声,赶忙把拳头捏紧又放开,捏紧又放开,活动手掌,那寒意并没有止歇,而是向胳膊蔓延,三百心中恐惧害怕,赶忙向梁岳跑去,边跑边喊道:“少爷,你过来瞧瞧我的手,我冻死了,冻死了。”
梁岳转过身来道:“啥,你冻死了?你穿得不少啊。”
三百右手狠狠捏住肘上面的胳膊,希望能阻止寒意往上蔓延,可哪止得住,不一会整条胳膊开始冰冷,这下心里更加发慌,如果蔓延到全身,小命还不丢了,着急喊道:“你赶紧帮我看看,我手痛。”
九妹叫道:“少爷哥哥少爷哥哥,你赶紧帮三百哥哥看看,三百哥哥是不是受伤了。”
“你到底是痛还是冻?我来了。”
三百跑到梁岳跟前,伸出手道:“少爷,你摸摸我的手,还有胳膊,怎么忽然那么冷?”
梁岳仔细捏了捏三百的手掌,又摸了摸胳膊,再伸手到三百的额头也摸了摸,道:“什么冷不冷的,你唬我,看看哪里破皮了吧?也没有啊,好了,赶紧把菊花找回来啦,别闹了,阿黄,菊花呢?你又追老鼠。”
阿黄汪汪的应了两声。
三百一脸迷茫,把手伸给九妹,道:“九妹,你摸摸,摸摸哥哥的手冷不冷。”
九妹摸了摸,道:“三百哥哥,你的手好大啊。”
“不是问你大不大,是冷不冷。”
“还好啊,不冷,比我还热呢。”
三百迟疑的用右手仔细摸了摸左手,果真没什么特别,可是左手那刺骨的寒冷感觉依然存在,极是真实,幸亏那寒意就停在胳膊不再向肩膀上行,三百松了口气,甩了甩胳膊,很正常,没啥滞碍。
这算哪门子事,三百自己都糊涂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一起找猫啊?”梁岳在那边叫。
“好好,我来了,菊花,菊花,喵,咪咪,吱,吱。”
“咯咯咯,三百哥哥,你别学老鼠叫,菊花不吃老鼠,说不定还怕老鼠,你学老鼠叫会把它吓跑的,咯咯。”九妹的笑声犹如银铃。
“呵呵,有可能,走吧。”
“菊花是不是追蝴蝶去了?它最喜欢追蝴蝶了。”九妹道。
“说得有道理,我们赶紧找花多的地方。”
梁岳道:“三百,昨晚我听菊花在叫,它是不是那个了。”
“什么那个了?”
梁岳悄悄走拢在三百耳边轻声说:“是不是叫春了?”
三百看了眼自顾自的九妹,轻声道:“菊花找公猫去了?”
“应该公猫来找它,不过也很难说。”
忽然远处草丛有黄白相间一猫一闪而过,两人同时看见,叫了声“菊花”,那猫循声而至,跑到三百脚边,三百瞬间感觉自己的左臂暖和了许多,冷的范围也缩小了许多。
草丛中又追出一猫,也是黄白相间,只是尾巴多了一截黑色的,像是套了个笔套,正是花里拖枪大将军,菊花回头嘶了一声,大将军停下脚步,看看菊花,又看看梁岳三人,又走近几步,菊花略略弓起身形,耳朵拉平,又是嘶的一声,这是菊花明显的警告,大将军这才止住脚步。
三百道:“原来两只猫去玩去了,这是一只家养的公猫,不是野猫。”
梁岳道:“嗯,公猫,也是狮猫,长得毛色水滑,是有钱人家的猫。”
三百道:“不仅有钱,这家庭不一般,你看这猫不怎么怕人,在家里很受宠,又气势逼人,这家里还挺富贵的,这猫尾巴上有一截黑色,这狮猫的品种称为花里拖枪,比我们菊花名贵了许多。”
“嗬,没想到你还懂挺多,哪里学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隔壁王叔啊,他就是做宠物生意的,你没空的时候,我有时会去问他怎么养猫,还不是为了菊花,王叔很喜欢侃的。”
“哦,那个色眯眯的老王啊,你说他和文才的娘有不明不白是不是真的,他们两个恰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还真巧,还有说文才娘可能是被他爹那个掉的。”
“轻一点,别让九妹听见,文才娘都已经不在了,就不提不这档子事了,你看这公猫脚爪上能看到一点点红,那是凤仙汁染上去的颜色,猫主人应该是个女孩子,年龄还小,比较好玩,才会想着给猫染脚爪,年龄大的女孩一般不会给猫染指甲的。”
“嗯,好像是有一点红。”
“这么名贵的猫,一般人家大多会拴上绳子以防丢失,这猫身上的毛没有被绳子压过的痕迹,或许这猫有专人看管,所以没有绳套。”
“你?哈哈,你还越说越上瘾了,好像跟真的一样,还不亏是小神童,小仙人,行,算你厉害。”
“那是,所以这户人家可能还不是一般的富贵。”
“呵,你还得意上了。”
三百还只有十一个月大摇摇晃晃学走路的时候,有一次睡在外屋的摇篮里,奶娘和佣人刚好一个去茅房,一个去里屋,就这么一个空档,三百脖子上的银项圈就被人撸走了,不知是白日撞还是内贼下的手。
银项圈不算特别值钱,本来就算了,奶娘逗三百玩:“三百,来,告诉姨姨,谁拿走了宝贝的项圈。”
“咦,咦”三百流着涎水,举起一个手指。
奶娘起初不在意,后来三百老是指着一个方向,就抱着三百往指的方向走,走到拐弯,三百又指了一个新的方向,一直到了内院厢房的一间,刚好从厢房走出一个新来的女佣,三百一见到那女佣,“咦,咦”叫得更欢,手直直的指着她,那女佣一见三百指着她,立马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