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已经不是林舒妤第一次对闻钰这么说了,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她一定认识这个人。
而闻钰每次也是一样的反应,淡漠地说,“未曾。”
也是,这般正经无趣的人,像她这样闲不下来的人,又怎么会认识他呢。
想罢,林舒妤松了一口气。说起这个闻钰,不过是她爹爹为她找来看着她的眼线罢了。
不让她出府,不让她上街,而每天就只有他雷打不动,无时无刻的盯着她。
偏偏这个闻钰极不爱说话,林舒妤每日每日待在府中,没人说话,闷都先要给闷死了。
林舒妤气愤的扔下手中的笔,“不写了不写了,无趣得很。”
已经习以为常的闻钰如往常一般,走近几步,“小姐。”林舒妤听见他声音就头疼,很奇怪,明明他的声音说不上难听。
但她就是头疼得不得了。
“闻钰,我保证我不会偷溜出府,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林舒妤讨好的拉了拉他的衣角,不知为何,他的脸色突然一变,如同躲避洪水猛兽,连往后退了好几步。
“小姐,这是我的职责。”
林舒妤失落的撇了撇嘴,“爹爹欺负我也就算了,怎么你也和爹爹一起欺负我。”
林舒妤气恼的瞪他一眼,“不出去就不出去嘛,本小姐现在要……”
她在想个理由糊弄闻钰。
“放纸鸢!对,你去给我拿纸鸢过来。”林舒妤开怀的笑了起来。闻钰不语,转身去厢房拿纸鸢。
就是现在!
林舒妤偷摸走向大门,走向厢房的闻钰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直到过去不知道多久,他回头,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
街市繁荣,小贩吆喝叫卖声绵绵不绝,一扫而光心底的烦闷。林舒妤开始慢悠悠享受这不可多得的闲暇时光。
“小姐,来串糖葫芦吧。”
林舒妤应声,“好。”从荷包掏出银钱,那人似乎认得她,“林小姐,你这次怎么没和上回那位公子一起上街啊?”
熟捻热情的和她搭起了话,林舒妤更是迷惑。公子?上回?她不是大半年都没出街了吗?
自从上次上元灯会她不慎失足落水,她可是整整休整了几个月的时日,按下心底的疑惑,笑着应答,“他有些事。”
胡乱搪塞他,但又难免十分好奇。“那位公子……是谁啊?”这下换他奇怪的打量她,林舒妤摆了摆手,罢了,问了又能怎么样。
林舒妤转身离开,小贩小声嘀咕,“还能是哪位公子,不就是闻大将军家的小公子吗。”
……
天色渐晚,悄悄回到了林府的林舒妤难免心虚。
在走回自己房间门前时,才堪堪松了口气,“小姐回来了。”身后却有声音响起。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闻钰。林舒妤实在觉得他阴魂不散,也不知收了她爹多少好处。整天形影不离的,叫她难免厌烦。
“是……是又怎么样!”她扬起下巴,不服气的和他对峙。闻钰只是淡淡的看着她,“小姐身子还未完全好,一个人上街太过危险。”
林舒妤捂起耳朵,“不听,我已经可以自己照顾好我自己了。至于你,你不过是我爹安排过来的人。”
林舒妤不愿再同他多说,“你可以退下了。”
闻钰低眸敛去多余的情绪,颔首道,“是,小姐早些休息。后厨为小姐留了晚膳。”
说完,他果真离开了。
林舒妤却并不觉得畅快,反而心情郁结。烦闷难忍,她怅然看着那人的身影一步步远去。隐于夜幕,直至消失不见。
心底反而有什么叫嚣涌出,疼痛难忍。在意识消失前一秒,她喃喃出声,“你……到底是谁?”
……
再转醒时,已是翌日晨时。林舒妤深呼了口气,“翠儿。”她唤着自己的贴身丫鬟。
“小姐,你醒了?”翠儿端着一盆清水走近,替她拧干毛巾。林舒妤再用清水洗了洗双手,不经意发问,“昨晚是你发现了我晕过去吗?”
翠儿摇了摇头,“是闻钰公子,他发现小姐昏过去了。叫人把小姐带回房中。”
林舒妤心头一动,竟对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感到对不住闻钰,难免抱歉。
用过膳食之后,林舒妤发觉一直没有闻钰的身影。
“翠儿,闻钰呢?”
翠儿站在一边,答道,“闻钰公子一早就外出办事去了。”
林舒妤点点头,同翠儿一同来到平日里的庭院。春光正好,心思却不知落在何处。
“翠儿,我想放纸鸢。”
翠儿应是,去厢房将纸鸢拿了出来。林舒妤握着手中的线,纸鸢是雀儿的图案。
纸鸢被高高的放起,林舒妤却难免心不在焉。“小姐!”翠儿一声惊呼,林舒妤这才回过神。
纸鸢却挂在了高树之上,林舒妤不甚在意,只是看天色阴沉下来,“翠儿,闻钰有交代过什么时辰回来吗?”
翠儿望了望小姐平日里心爱的纸鸢,应声答道,“没有。”
林舒妤失了玩纸鸢的兴致,再回到庭院静坐时,拿过一边昨日留下的纸笔。
挥挥洒洒写了几张满满的字。翠儿惊奇,往常小姐对写字最没耐心,今日怎的如此反常。
细看这纸上的内容,原来,竟是在写闻钰公子的坏话。翠儿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林舒妤气恼的嗔她一眼。
翠儿这才止住。“小姐,奴婢觉得闻钰公子挺好的,待小姐也是极好。小姐怎的这般不待见他?”
“莫要提他!”
林舒妤气鼓鼓的,恶狠狠的瞪着纸上“闻钰”两个字,“我就是不喜欢他。”
翠儿且笑,不语。
……
雨不知何时下起,天色且黑,迟迟不见闻钰的身影。
林舒妤吩咐翠儿寻人去看看,却也没什么动静。
“这个闻钰,胆大包天,居然敢出去一天都不着府了!”
林舒妤直至用晚膳还在嘀咕他,倒让林母看不下去。“妤儿,你今天是怎么了,我特地命人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怎的不吃?”
“娘,闻钰越来越放肆了,明明是爹爹派来保护我的,平日一直拦着不让我出去,今日倒好,他自己出去一天,连个口信也不留。”
林母笑了起来,“原来是,不舍闻公子。”
林舒妤瞪大了眼,结巴,“才、才没有呢。”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大口的吃起了饭。
直至深夜,闻钰终于回来了。与之而来的,是他节制为人不该有的一身浓浓酒气。
林舒妤走到他面前,“你还知道回来?!”见他如此模样,眉头更是皱起。
“你居然还敢去喝酒!”
还不等她多说几句,那人竟然一把抱住了她。
“阿妤。”他浓烈的酒气熏得她难以忍受,而他呼出的热息,以及他的一反常态失控更加叫她无所适从。
“你!你先放开我……”
被他紧紧拥在怀里,闻言,他竟真的松开手。等她抬眼撞进他满目柔情,又是一愣。“怎么都好,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胡说什么呢?”林舒妤偏过头,不敢对上他无比认真的眼眸。“就算忘了我也好,我记得你就好……”
林舒妤越听越听不明白,什么记得忘记,闻钰说什么醉话?“阿妤,不要再离开我。”
说完这句,闻钰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林舒妤惊恐之余,还是上前将闻钰扶起,脑海似乎有什么闪过,一阵疼痛,径直也倒了下去。
……
她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好像又不是梦。
梦里是她和闻钰发生的事情,这些都让她感到陌生又熟悉,只是最后,他松开了她的手。
再醒来时,脸上一阵清凉,竟是泪痕纵流。而她也看清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人,闻钰。
他清润的眉眼,一如昨日。却又不同于昨日。
一切她都全然想起,眼前的人是她绝无仅有的心上人。心心念念,不愿他受伤害的人。
那日上元灯会,她是准备一了百了,结束自己的性命。她本身在这世间也时日无多,又怎愿再拖累于他。谁知,他却跃入水中将她救起,一如初见模样。
可恨,一朝落水,她却忘记了闻钰,还如此这般待他。
闻钰也已醒来,见她直直的望着自己,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呢。一切都不用多说,尽在无言之中。
林舒妤紧紧抱着他,“怎么样都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即使世间待她薄凉,能在最后的时日,同他在一起,她死也无憾。
闻钰道,“好……咳咳”却猛烈的咳嗽起来。林舒妤着急的松开他,对上他苍白虚弱的脸色,以及唇边的血迹。
“你……”林舒妤忍不住落下泪来,他却对着她笑,“不碍事。”
“能救你,我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用我的性命来换。阿妤,你莫要自责……”
林舒妤难以抑制痛哭出声,“闻钰,你以为,你死了我会一个人独活于世吗?”
他只笑,“你会的,阿妤,我是最希望看见你幸福的人。我的阿妤,一定会幸福美满,她的一生还有很长很长……”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我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你,若是没有你在我身边,就算我苟活于世,我也无法与他人共度余生。”
林舒妤紧紧拉着他的手,“没有你,你所说的这一切,跟别人也绝对不会有关系。从头到尾,我独独贪念一个你……”
……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