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马肉,部队中队长以上指挥员和根据地党政领导人举行联席会议,总结初战成果。
区高官赵学在会上说:“这次日寇吃了亏,必定不会甘心,一定会再次报复。”
王作尧略带忧虑地说:“是啊,侵略者必然不甘心失败。这次石岩阻击南头之敌,弹药消耗很大,需要休整几天,根据地要做好转移群众的准备。”
曾鸿文、何贵生也说民兵同样需要积累弹药,敌人如果报复来得快,有必要避敌锋芒。
会议很快统一认识,形成一致意见,军队和老百姓都往羊台山深处转移,避免不利条件下的边疆作战。
第二天根据地军民忙了一整,所有牲畜、粮食和财物都转移上山。宝岗顶龙华圩里所有店铺也转移一空,不留半点货物。
第三天,日寇果然采取了报复行动。深圳墟的日军仍然经过梅林坳,放火烧了望天湖,向龙华进犯。布吉日军沿布龙公路直接进入龙华,见街头没有一个人,所有商铺也空空如也,就到处放火。
两股日军合流后,又到赤头岭、陶吓、元芬几个村转了一圈,同样一无所获。恼羞成怒的日军各处点火烧毁民房,最后只得草草收兵悻悻离去。
王作尧当然不会放日军轻松离去,带领部队一个突击,撂倒了几个日本兵。日军见到处都找不到的游击队突然出现,不明虚实,不敢恋战,匆忙撤向深圳墟。
因大战过后不宜立即再战,第五大队选择了避敌锋芒。望天湖村被日军完全焚毁,所有民房无一幸免。这极大地激起了根据地军民的义愤,他们积极开展各项工作,迅速做好了再次反扫荡的准备。
一个星期后,大概是七月七日,正是日寇当年开始全面侵华的日子,南头、深圳、布吉的日军又蠢蠢欲动了。
这时部队和民兵的弹药准备都已经完成,大家磨拳擦掌,要给日寇经迎头痛击,为望天湖的乡亲们报仇。
情报显示,布吉方向的日军仅二百多人,主要目的是沿布龙公路策应南头、深圳之敌。王作尧决定以曾鸿文、何贵生的民兵自卫队分散于布龙公路两侧,牵制和打击布吉方向日军,以便五大队集中主力再在油松开设战场,重点打击深圳圩来犯之敌。周伯鸣率二中队在部分自卫队力量配合下,于赤头岭设伏阻南头来犯之敌,大部分自卫中队配合自卫总队和龙华自卫大队使用于布吉方向的阻敌战斗,王作尧亲率第一中队再次在油松设伏。阮海天的重机枪中队先协助民兵自卫稳定布吉方向后,再转而投入汕松战场。一中队设稳定房源油松坳,重机枪中队从布龙公路后撤后转至梅林坳断敌退路。
这一仗,布吉方向几乎是民兵单独负责一个作战方向,在“保卫家乡,保卫根据地”的口号激励下,小伙子们一个个斗志昂扬。
赤头岭和将军箭的民兵与二中队并肩战斗,将南头日军死死阻挡在赤头肉痛以西,不得前进半步。赤头岭和将军箭两个党支部,动员全体男女老少支前参战,七八个小时的战斗,没有后退一寸。
阮海天在布龙公路侧翼指挥机枪中队狠揍了布吉之敌一顿,那二百小鬼子就趴在路上不敢妄动了,以为第五大队的主力是要围歼他们。看看形势稳定,阮海天就带着重机枪中队悄悄移师梅林坳,将这个方向的战斗交给了曾鸿文与何贵生。
日军三路合围,结果都成了孤立之师。深圳墟日军在油松坳被一中队紧咬不放,一中队抢先占据有利地形,他们的前面是望天湖通往龙华的道路,地形比较开阔,没有树,射角很好。
当日军走到杂草丛生的开阔地,中队长沈鸿光喊一声“打!”,轻重武器便同时向敌人开火了。日军遭到突然打击,瓜也很快捷,迅速利用土包、草丛掩护,展开了战斗队形。
但游击队第一轮火力压制,就打死打伤了十几个日本兵。那些伤兵躺在路上哇哇叫,日军想往回逃,又不能丢下伤兵,努力地想抢下路面上的伤员,但只能增加伤亡,不能有效救援。气急败坏之下,他们干脆抛弃伤兵和尸体,拼命回撤深圳墟。但是刚过望天湖村,又遇上早已移师梅林坳的阮海天的重机枪中队,再度被打回到油松坳。
从太阳初升时开始,直战至日落西山,布吉之敌才反应过来,发现第五大队的重点打击方向是深圳之敌。于是顽强地突破民兵的防御,勉强与深圳圩之敌靠拢,接应他们脱离了战场。
敌人一次又一次惨败,激起滔天无名火,纠集南头、深圳、布吉、沙头一千多人,再次三面合击龙华。
日军已经多次吃亏,倘若让他们进了根据地,只怕整个羊台山片瓦难存。根据地的党政军领导决心都很坚定,要坚决顶住日寇的扫荡攻击。
可是第五大队总共才三百多人,兵力兵器和弹药敌人相比都相差太远。这是生死较量,胜则羊台山根据地屹立不倒,败则难以立足。
战斗动员时,卓凤康特作《南乡一剪梅》一阙,为龙华军民出征壮行。词曰:
山外野狼嗥,
本性凶残意态骄。
啮物伤人张利齿,
来也招摇,
去也招摇。
除恶且磨刀,
草莽英雄胆气豪。
狩猎何愁禽兽狠,
赢在今朝,
战在今朝。
根据地全体军民,众志成城,老幼妇孺全民动员,配合主力部队,要阻敌于羊台山之外。二中队负责阻击南头之敌,重机枪中队负责阻击深圳之敌,一中队负责阻击布吉、沙头之敌。各个方向的民兵,配合各个方向的阻击部队。各个方向的群众,支援各个方向作战。
最先接敌的是周伯鸣带领的二中队,在石岩圩形成了一道铜墙铁壁,敌人几个小时冲击不破防御,悻悻然退回南头。
阮海天的重机枪中队也予敌以重大杀伤,深圳墟之敌见讨不到便宜,不得已也退过梅林坳,缩回深圳墟。
沈鸿光的一中队也作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但是布吉和水头之敌闻说质头和深圳日军已退,合击之势已破,只好不战而退,缩了回去。
胜利的捷报传遍东江两岸,激动着无数军民的心,大涨中国人的志气。大岭山和羊台山接连不断的胜利消息传到粤北崇山峻岭中,燃烧了一直消极避战的国民革命军基层官兵的心。
独立第九旅作战参谋陈实棠和排长徐荣光在谈论这些消息时枊天长叹:“国家养兵千日,理当用在一时。现在国难当头,国军却一退再退,坐失戎机。为国而战的,竟然是一群老百姓。身为国家军人,真是愧立于天地之间!”
徐荣光也感慨唏嘘,回到队伍,大谈羊台山的战斗。战士们听得激动,有个士兵说:“排长,带我们去羊台山吧,我们也要去打小日本!”
其他士兵也你一言我一语,抱怨抗战以来一直躲在大山里。士兵们的抗战热情,使徐荣光大受震撼。他也很想去抗日,可是上级没有命令,作为军人也无法上前线。部队不动而私自行动,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他满腹犹豫,又找陈实棠一吐心曲,感觉这个兵当得实在憋屈,国家在蒙难,军人却在享福。
陈实棠听说徐荣光排群情激昂,内心激动不已,问徐荣光说:“你敢不敢?”
徐荣光纳闷:“什么敢不敢?”
陈实棠说:“你敢不敢把队伍带到羊台山去?”
徐荣光慷慨地道:“有什么不敢?大不了被杀头,中国人被日本佬砍了上千万颗头,我不在乎这颗头颅。”
陈实棠摸了摸徐荣光的脑袋,说:“好一颗中华大好头颅,抛就抛了吧,我和你一起去打小日本。”
徐荣光一愣:“你参谋当得好好的,也想去?”
陈实棠一脸坚毅之色:“去!干嘛不去?国难当头,大丈夫当马革裹尸!”
徐荣光大受感染,南下抗战的决心逐渐形成。但他担心这一排人走不出去。
“当然只能秘密南下。”陈实棠说:“根据训练安排,最近你们连有一场挺进敌后的实弹演习。就趁这个机会,携带武器装备,真正挺进敌后。”
徐荣光不放心地说:“那你怎么走?”
陈实棠满有把握地道:“到时我以检查为名到你们排,和你们一起走。”
两人商定细节,各自分头准备。
演习开始了。按照预定的路线,徐荣光他们连队一个排作为先头排,他的排和机枪排后续跟进。陈实棠以检查为名随队行动。
部队行进到一琮距离上,就脱离了连指挥所的视线,只能用步话机联络。徐荣光他们早有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控制了机枪排,把三十多人捆得结结实实,缴获了他们的武器弹药和步话机。
他们脱离预定路线,迅速向南挺进。一边还用步话机假装方位。连指挥所以为他们和机枪排都在正常演习中。等到明白过来,已经去得远了。
连部发现徐荣光他们脱离了部队,拼命呼叫他们归队。徐荣光断然拒绝,明确告诉连部,他们要去羊台山打日本鬼子。然后埋掉两部涉话机,不再与连队联系。
这一事件,在国民革命军内部掀起滔天巨澜,连余汉谋都被惊动了。一个建制排,居然集体去投共,国军国军,真是国将不国,军将不军了。
拦截的命令下达到所有军队和地方保安团队,一路上围追堵截,陈实棠和徐荣光他们步步艰险,却是铁流千里,横穿南粤。三十七人从骑田岭出发,到达增城时,已经牺牲二十五人。好在他们出发前先控制机枪排,获得了两挺重机枪,储藏没有重火器护驾,只怕到不了增城就片甲无存。
中共增城县委听说徐荣光排喋血千里南下抗日,立即指令增从番游击大队前往接应。当增从番找到徐荣光时,徐荣光和陈实棠指挥的队伍,只剩下十个士兵和他们一起鏖战,其余战士都已经倒在南下征途上。
他们和增从番一起,打响了南下抗日第一仗。取得胜利后,又辗转到东莞,再到羊台山。第五大队在布吉雪竹径召开欢迎晚会,把他们编入阮海天的重机枪中队。
徐荣光横扫千里,冲破阻拦到达抗日前线,后来这十二勇士个个都成了东江纵队能征惯战的指挥员,真是天佑中华,人莫能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