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袁莱就收拾了东西去找钱皓宇要照片,一拿到照片,她就会离开,杭州的房子和车都卖了,她想回家,郑氏给了她荣耀,她们一家让村子里所有人羡慕,但这种荣耀让她觉得可耻,她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
刘正凯直到中午拿文件去开保险箱的时候才发现U盘不见,他猜到十有是袁莱干的,然后借着钱包丢失的理由找来安保部经理,却没有想到安保部经理一早就已经离职,离职的原因是昨晚安全巡查时电路故障造成监控录像全部丢失。
钱皓宇约了郑亦晨和袁莱在一家私人会所见面,验证了照片之后,袁莱当场毁了那个U盘,她将自己搜集的一些刘正凯挪用公款的证据交给了钱皓宇:“那个魔鬼肯定发觉了,看来你们的战争要搬上台面了,我想,这些应该对你们会有用。”
钱皓宇拿过文件,让郑亦晨将一个信封交给她。
袁莱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职务调动通知,她问:“你想让我怎么做?”
“这是人员调动通知,你去广州分公司当副总经理,那里的经理是我的亲信,不会为难你,刘正凯也找不了你的麻烦。”钱皓宇异常平静。
袁莱将调动通知放回到桌子上,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去广州的,明天我就会把辞职信递上来,如果一开始我就没有来郑氏,刘正凯也不会有机会利用我来伤害夏瑶,我不指望你们能原谅我,但是,一有夏瑶的消息,请你们一定要通知我,我知道自己不配当夏瑶的姐妹,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
钱皓宇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脸不屑,郑亦晨答应了她的要求。
袁莱走后,郑亦晨一把揪住钱皓宇的衣襟:“快说!夏瑶在哪儿?”
钱皓宇被勒得连声咳嗽:“我已经说过了,等稳定了郑氏,我自然会告诉你。”
郑亦晨松开了手:“你不说,我也有办法找到她。”说完,甩门而去。
钱皓宇的心脏剧烈地起伏,他不停地喘着气,眼前一面模糊,他的药量已经增加两倍。郑远山从美国找来了脑瘤专家,说是近几天就会回北京会诊,但是,在这之前,他必需解决刘正凯的问题,这是他欠郑家的,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再也不允许有人对夏瑶的生活构成威胁。
夏瑶在二姑家已经住了一个多月,眼看着就要春暖花开,自己的衣柜里还是只有几套冬装,二姑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硬拉着她去吴江市里面的商场买衣服,还约了赵亮一起吃饭,赵亮是二姑的儿子,也就是夏瑶的堂哥。钱皓宇之前嘱咐过,要好好照顾夏瑶,他也按照约定,定期地派人送钱过来,每次出手都是大手笔。
两人刚在商场逛了没多久,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妈”,二姑回头,脸上立马露出了可亲的笑容,眼前的男人应该就是她的儿子,夏瑶也礼貌地喊了一声:“哥。”
赵亮看着夏瑶,迟疑了一会儿,见自己的母亲介绍起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你爸妈不是不跟我们来往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姑用手肘撞了赵亮一下,赵亮丝毫不理会,还是继续说他的:“本来就是啊,她爸妈不是说城里好,不愿意和我们这些穷亲戚来往,再说了,她不是还有个什么大老板吗?”他转向夏瑶,“是不是人家不要你了?走投无路了?”
夏瑶的心里一阵麻木,赵亮的话虽然残忍,但却是事实。
二姑脸一黑,赵亮这才停了下来,回头带着她们去附近一家餐厅吃饭,一路上夏瑶心情十分压抑,赵亮说的对,当初父母离开小镇,确实是因为母亲一直向往大城市,父亲才带着她来闯荡,但母亲没有珍惜一心全都在她一人身上的父亲,只因那人有钱,就抛弃了多年的感情,夏瑶之前也想过二姑和二姑丈也会这样对她。
这一顿饭一如既往的食不知味,不知道已经这样多久,她一直食不知味,而且通常只吃面前的一个菜,只想要尽快吃完,然后回房,静静地躺着,什么都不想,只当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
吃完饭,赵亮开车跟他们一起回家,这次没能见到他的姐姐赵晶,说是去北方出差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赵亮开的车是桑塔纳2000,夏瑶上车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他就再次嘲讽:“我这车子差,比不上大老板的大奔,城里来的大小姐,请您将就一下。”
“你说的什么混蛋话!”二姑当场发飙,当初弟弟为了个女人选择去杭州时,她也气愤过,但终究不能怪在小辈的身上,况且夏瑶这孩子的命真的是苦,亲人,朋友相继她离去,那天钱皓宇开诚布公地告诉了她事实,让她很感动,她好几次想告诉夏瑶实情,但她答应过钱皓宇不能说,至少在他手术之前,这个秘密必须保守。
吃过晚饭之后,夏瑶还是早早地回房间去,打开电视,而注意力完全不在剧情之中,甚至有人在敲门都没能及时去开,打开门之后再一次看见赵亮凶神恶煞的面孔,夏瑶浑身一哆嗦,看到他的脸就能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会有多难听,他开了口:“你就想这样一辈子躲在房间里?大老板养得起你,我们家可养不起你。”
夏瑶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便他不说,她也会这么做:“我明天就走。”
赵亮的嗓门一下子高了起来:“你想回杭州?你想让我爸妈记恨我?怪我赶走你?”
夏瑶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那你要我怎么样啊!”
赵亮看到夏瑶哭了,自己也跟着乱了阵脚,要说他也是过了三十的人了,跟他交往过的几个女孩子都说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可他是真的不会,虽然见不得女孩子流泪,但一看到女孩子流泪,他就想逃走,躲得越远越好,他从口袋里翻出了纸巾递过去,夏瑶的眼泪还是止不住,他这次依旧选择逃跑,但是逃跑前说了一句:“下周一跟我走,我姐的公司缺一个会计。”
没等夏瑶回应,赵亮仓皇而逃,等到周一,夏瑶吃完早饭之后也是一如既往地回房间,赵亮以为她是不愿意跟他去吴江,等他准备出发的时候,夏瑶提着行李袋出现在客厅,她向二姑和二姑丈道了谢,她感谢他们这些日子的照顾。
赵亮见坐在后座的夏瑶一直发呆,像是故意找话题,他问她:“这些就是你的行李?”
夏瑶笑了笑:“是啊,都在这里了。”
赵亮“哦”了一声,然后两人又是一直沉默到回到吴江,赵亮在供电局附近停下了车,说是去找赵晶,让夏瑶在花坛边等他,夏瑶提着行李袋坐在路边的石台上,身后的小野菊开得正盛,带来了春的气息,多么美好,原本夏瑶就像是花坛里的小花,可以自由绽放,是钱皓宇,硬生生地将她带到温室里,看着她渐渐枯萎,直到凋零。
赵亮离开也有一会儿了,夏瑶一直在那里等,就像六岁那年在路边等她的母亲那样,总以为她会回来,却等来了失望。她拿出手机,拨了赵亮的电话,电话通了,传来了赵晶的声音:“不用再等我弟弟了,他不会回来了,也不要再回我家,我家不欢迎你。”
夏瑶的心底传来一阵凉意,她默默地按下了挂机键,站在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街道是陌生的,人群是陌生的,就连自己心底传来的声音也是陌生的,她没有哭,只是笑了笑,然后朝人群中走去,身影渐渐淹没在人潮之中,天黑之前,她必须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晚饭后,二姑给赵亮打了电话,当得知赵晶把夏瑶打发走的时候,她大发雷霆,挂了电话立刻打给了钱皓宇,正在睡梦中的钱皓宇一惊,眼前一阵晕眩,险些撞到书桌上,他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拿出手机,只是简单的选择电话号码,都几乎花完了他所有的力气。
郑亦晨按照钱皓宇所说的地址,连夜飞到苏州,苏州分公司的曹经理也被他叫起来,一路驱车前往吴江,好在吴江市并不大,夏瑶身上的钱不多,不可能住那些高档酒店,寻找的范围缩小了,可郑亦晨的担心一分都没有减少,他们锁定目标旅馆和酒店一家一家地找,只要夏瑶没有离开吴江,他就一定要找到她。
夏瑶住在长途汽车站边上的一家快捷酒店,她身上的钱最多只够支付十天房租,尽管山穷水尽,但总好过在苏州火车站,钱包被偷的时候,那一刻真的让她感受到活下去的绝望。从早饭之后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到现在夏瑶才觉得有些饿,她下楼打算去买方便面打发一下自己的胃,在拐角的地方,看见一个年轻女孩扶着一个醉汉上楼,醉汉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推开身边的女人,整个人朝她扑了过来,满身的酒气,嘴里还说:“美女,陪哥哥喝一杯。”
夏瑶想要推开醉汉,醉汉却丝毫不动,刚才扶着他的那个女孩子一溜烟地跑了,她大声了喊起了救命,不料竟然挨了醉汉一记耳光,他吼道:“小娘们,不要给脸不要脸!”等他举起右手还想要打下第二记的时候,刚才逃走的那个女孩子带了人冲了过来,这才救下了夏瑶,那个女孩子连声道歉:“姐姐对不起啊,我家二叔喝高了。”
夏瑶轻抚发烫的脸颊,摇头说着:“算了。”没等那群人再开口,她匆匆逃离现场,关上房门还是觉得心里一阵阵莫名的疼痛,刚才被那醉汉欺负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的全都是钱皓宇的影子,她竟然幻想着他会出现,会来救她,她曾经一度认为他的怀抱才是最安全的,一度以为他对自己的那些好都是真的,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很可笑,傻得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