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家。”他说着,便抱着她走向他的车。
夏瑶已经全身麻木,即便车子里的暖气已经开到最高,她还是冻得瑟瑟发抖,郑亦晨脱下了自己的大衣裹在她身上,将她搂在怀里,直到她不再因为寒冷而颤抖,他才开了车,街上很静,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应该围在桌边吃团圆饭,一年到头,盼的也就是这么一天,而她,和他,却身陷在这无尽的夜幕之中。
回到郑亦晨离家后住的公寓,他放了热水给她暖脚,她脚上的拖鞋已经被雪水浸透,冰冷冰冷的,双脚也冻得如同冰块,一碰到热水就如针刺一般的痛,双脚条件反射地往上缩,但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他心疼地替她调着水温,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加热水,直到她的双脚渐渐地有了温度。
郑亦晨替她擦拭半湿的头发,将她裹在厚厚的羽绒被里,想要去替她热牛奶的时候,手却被他拉住。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现在出现,不是巧合对不对?”夏瑶问他。
郑亦晨不是个演员,他不会演戏,但是为了夏瑶,他还是坚持和钱皓宇一起演完这出戏,虽然出自本能地排斥钱皓宇,但他不得不承认钱皓宇对夏瑶的爱不会比自己少,他知道钱皓宇把夏瑶交给他,肯定有千万个放不下,千万个不愿意,他害怕夏瑶一旦知道是钱皓宇故意让她知道这一切来她离开,那么,他将彻底失去夏瑶,所以,既然入了戏,就必需演下去。“我看见你从家里冲出去,我就跟了出来,是不是钱皓宇欺负你了?”
“他们说的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我和钱皓宇婚礼那天,难道你也在?”夏瑶追问。
郑亦晨转过身,走到床边坐下:“你和钱皓宇结婚的那天,其实我也在那家酒店,是那天被茱蒂偷拍的,那天我喝多了,瑶瑶,对不起,我只是想去看看你,我不知道茱蒂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是他们利用那些照片你让出郑氏董事长的位置的?”夏瑶直视他的双眼。
郑亦晨转过头去,他承认自己不敢去看夏瑶的眼睛。
“瑶瑶,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能让你受到伤害,如果不是这样,我和谢静的婚也离不成。”当初,他也是用这些照片来威胁郑远山,他知道郑远山将郑氏的声誉看得比他这个儿子还重要,而谢家也不会接受一个没有了郑氏董事长头衔的女婿。
“不让我受到伤害?”夏瑶的眼中布满血丝。
郑亦晨将她搂在怀里,他没有勇气去看她的眼睛,他只能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如果那时我没有离开你,一切都不会发生。”
夏瑶不再哭,因为没有力气,全世界只有她一个傻瓜,被骗得团团转,还天真地想要陪那个人一直走下去,没想到,一见钟情是假的,无法生育是假的,脑瘤是假的,对她的爱也是假的,如果没有钱皓宇,父亲不会出事,她好不容易拥有的家也不会散,她的生活依旧可以平静,如果可以回到从前,她更希望当时没有爱上郑亦晨,所有郑家的人,都不认识。
“我累了,想睡了。”
郑亦晨看着她闭起眼睛躺下,替她拉好被子,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他靠着门背,视线渐渐模糊。
第二天天一亮,郑亦晨就过去看她,只见她蜷缩在床角,一言不发,脸上未干的泪痕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心疼她,却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她再一次被伤害,为了她能对钱皓宇彻底绝望,这一次伤害再所难免。他交待了照顾他饮食起居的王妈好好照顾她,然后收拾东西去了公司。
郑亦晨前脚刚走,茱蒂就上了门,还是那样趾高气扬。
她在房间里转悠了一遍,脸上十分平静:“你昨天看到的听到的,如果敢告诉第四个人,那么不止你完蛋,郑亦晨也得跟着你完蛋,还有你那个可爱的女儿。”
夏瑶怒视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可恨:“你们想怎么样?”
茱蒂将一个信封丢到床上:“这是五百万的支票,你回杭州,永远别回来,环宇还是你的产业,钱皓宇在杭州的几处房产也都还是你的。”
夏瑶笑了笑:“五百万?”
“怎么?嫌少?”茱蒂一脸不屑。
“我不想见到你,你给我滚,带着你的支票滚!让钱皓宇来找我,我要他当面说清楚。”夏瑶转过身,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茱蒂突然将脸凑了过来,一脸狰狞:“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让他再来见你的,你到底有什么蛊惑男人的办法?郑亦晨对你死心塌地,就连钱皓宇都觉得对不起你,这些钱是钱皓宇对你的补偿,要不要由你,但是,只要你乱说一个字,你们的那些照片就会公布到网上,到时,郑亦晨的声誉恐怕也会扫地,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茱蒂整了整衣摆,脸上瞬间恢复先前的平静,或许这也是一种职业习惯:“对了,我已经找人把小歪接过来,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证会好好照顾她的,说吧,还有什么要求?”
“把小歪还给我。”夏瑶脱口而出。
茱蒂摇了摇头:“那孩子倒真是可爱,我只能答应你,我们会好好照顾她,你最好安分一点,我们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
夏瑶从床上下来,全身无力,手刚抓住茱蒂的衣襟,只是被她轻轻一推,便重重地撞在了床角,手臂一时间麻木到完全失去了知觉。
茱蒂摔门而去,离开公寓楼之后,她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钱老板,你都听见了吧,我们的协议到此为止,你记得兑现你的承诺。”
钱皓宇深吸了一口气,刚才的一切,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明天去剧组报道,女一号是你的。”
挂了电话,郑亦晨终于按奈不住,如果夏瑶回杭州,那么谁去照顾她?他必需尽快解决了这边的事。“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钱皓宇没有说话,只是拿出一根烟,刚点燃,就被郑亦晨熄灭:“在你死之前,最好把这个烂摊子给收拾了。”
“你去用公司的名义让袁莱来一趟北京,除了她,没有人能拿到刘正凯保险柜的钥匙。”
郑亦晨不解:“为什么只有她?”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只要把她带来,并且不让刘正凯起疑就行了,记住,要在夏瑶和她见面之前带她来,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不能让她待在夏瑶身边。”
郑亦晨不再问,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仇人,只不过为了夏瑶,才决定合作,他要的只是结果。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他一人,钱皓宇抽出盒中的烟,点燃了送到嘴边,只吸了一口,就被烟呛到,他将烟重重地按在桌上,烟头的火花与木质桌面的碰触,发出‘吱吱’的响声。他打开了抽屉,夏瑶的照片静静地摆放在里面,那是他们一起在旋转木马上找人拍的,每次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心里就犹如刀割,如果不是自己给不了她永远,他会不惜一切将她留在身边,可惜,也许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今生他没有机会去赎罪,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当郑远山在他面前说出真相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他们做的都是徒劳,如果能治好,母亲也不会选择带他一起去死。
郑亦晨万万没有想到,等他赶回去的时候,夏瑶已经离开,除了“谢谢”她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大年初一,火车站依旧人潮拥挤,夏瑶之所以选择坐火车离开,是不想被任何人找到,李觅选择和刘洋一起走,既然这是她的选择,她无话可说。但是袁莱,她不能原谅欺骗她的人,如果她猜得没错,那么,那次在奥迪车里吻她的人就是刘正凯,那车也是刘正凯的,既然在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那么她就一个人静静地等待每一天的日出,亲人走了,爱人没有了,朋友到最后也没有选择她,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夏瑶没有回杭州,而是买了到苏州的动车票,她不敢回杭州,不敢回到那个时时刻刻提醒她已经一无所有的地方。在她幼儿园的时候跟夏正明回来过一次,这里是她已过世的爷爷奶奶的老家,回到这里,至少能够得到一丝慰籍,原本以为会和钱皓宇带着小歪一起来,没想到如今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火车靠站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夏瑶本想直接打了车去平望,她给双倍的车费,还是没有一辆出租车愿意接这个活儿。眼下正是大过年的,谁不想早点回家跟家人团聚,火车站的候车室里,还有很多翘首期待回家的外乡人,她就坐在他们中间,决定等到天亮再做打算。
人多的地方总是小偷最密集的地方,尤其夏瑶这样的单身女性,她穿的是钱皓宇挑的狐狸毛领皮质羽绒服,鞋子是在郑亦晨的鞋柜里找到的,鞋子上还挂着吊牌,价值不菲,她不知道是给谁准备的,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留了张字条,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