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严重发脓。
萧澈只好用烧红的匕首替她刮去脓液,再重新敷上草药。
这天起,小小的废牛棚里每天都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牛大婶和张大娘住的不远,偶尔听到总会抹着眼泪说:“这女娃子太苦了,老天怎么就不睁睁眼呢”
“可不是,我听说那赵氏拿了五两银子,隔天就去集上割猪肉扯花布,她带来那双儿女吃得满嘴流油,小竹那孩子连口汤都喝不上”,牛大婶愤愤不平。
“梁老爹糊涂,帮着那寡妇养拖油瓶,正经自己的儿子却不管,可见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张大娘唉声叹气,想着阿宝是个好孩子,往后能帮一点是一点。
日子一天天过去,阿宝身上流脓的伤口越来越少,重新敷上的草药也起了作用,伤口一天天都在结痂。
她情绪逐渐稳定。
只是想起每次刮脓疗伤,都被这个男人紧紧抱着禁锢着手脚,脸颊止不住一阵阵发红。
“萧大哥,对不起”
纵然腹中有千言万语,可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
明明是自己不小心迷了路,一脚踩空才意外落入的陷阱,和他有什么关系,那本来就是没人去的深山。
可就是自己犯下的错,却害得这个人倾家荡产。
“还有,谢谢你,救了我一命”,阿宝真心感激。
“不必多想,你安心养伤”
萧澈淡淡说着,手起刀落照旧劈柴,好像倾家荡产与他无关,阿宝的歉意和感激他也并不在意。
阿宝没再多说,只静静倚在木板床上,看他高高扬起的斧头快速落下,厚实的木棍被劈成薄薄的木柴。
他身形高大,穿着黑色粗布麻衣,粗粝的腰带缠在他窄紧的腰上,拿斧头的手臂青筋暴突,布满粗犷的纹路,汗水顺着他侧脸缓缓滑下,映着夏日朝阳,散发着晶莹光芒。
阿宝心头微微触动。
如乡邻们所说,这样高大俊朗的男人,若不是太穷也不会耽误到这时候。
或许他已经攒了银子只等着娶个贤惠的媳妇,现在却因为自己,雪上加霜,穷上加穷。
十四岁的女娃看着自己受伤的小身板儿,暗下主意,那就让她好好给他当媳妇,用一辈子报答他吧。
午饭是糙米粥和萧澈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一块儿腌肉,粗粝的大手将肉撕成小块浸在粥里,一勺一勺喂给她。
直把十四岁的女娃娃羞得满脸通红。
“我,我的手好了,自己能吃饭”
“别动,你的伤口还有可能崩开,听话……”,不知不觉,萧澈语气就柔和下来,像是哄孩子。
阿宝彻底闹了个大红脸,唯有大口大口赶紧把粥吃完。
粥碗很快空掉。
阿宝继续倚在床上,看高大的男人笨手笨脚洗碗做家务,绚烂的阳光打在他周身,将那身粗布衣裳也渲染得那样好看。
“萧大哥”
“嗯?”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不恨我吗?”
阿宝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娘走了以后这么几年,她过得完全不像个人。
“为什么要恨你?”,萧澈不可思议。
“是我……”
“别胡思乱想了”,萧澈打断她,“既然你我已成夫妻,往后我会善待你,当下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其他的就交给我”
说不感动是假的,她竟然什么活都不用干,只需要躺在床上歇着?
村里有出嫁的小姐妹回娘家的,说起悄悄话,大多还红着眼眶说,嫁了人不如做姑娘好,又苦又累还得被婆婆打骂,而这还是他们精心挑选的婆家。
其他的人家就更别提,甚至还有儿媳妇不听话,卖了再娶的。
“只是我向来孤身一人,没什么身外之物,难免会委屈你”
萧澈不疾不徐说着,那气定神闲的坦然模样,让阿宝心跳了又跳。
“巧了,我也是身无分文,你可不要嫌弃”,她鼓起勇气。
小女娃大无畏的模样惹得萧澈唇角微勾。
他笑起来更好看,阿宝也跟着眉眼弯弯,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两个人自有心意。
……
夏日炎炎,个把月过去。
在萧澈尽心竭力的照顾下,阿宝的逐渐能下地,甚至原本菜色的小脸还微微泛起红晕。
原来十四岁的小姑娘并不是天生的黑瘦,而是她遭受虐待太久太久,让人忘了她还是个小姑娘,正在长身体。
看着活蹦乱跳的小媳妇儿,萧澈终于松了口气。
实际上这些天他一直绷着神经,钱财无所谓,人命才是关天大事。
人没事,一切就好。
张大娘和牛大婶来看阿宝时,拉着她的手直抹眼泪:“缓过来就好,人没事就好,萧家郎也是个好孩子,你们往后好好儿过,我们都在呢”
“谢谢大娘大婶”,阿宝乖巧给长辈磕个头,这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哎,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送走张大娘和牛大婶,阿宝琢磨着要回家看看小竹。
正犹豫要不要告诉萧澈一声,只听得牛棚外细细碎碎一阵声音。
“谁?”
“小竹?你怎么来了?快进来”,阿宝慌忙迎出去。
小竹今年六岁,长期营养不良的他看起来还不足四岁的样子,他仍旧穿着阿宝出嫁那天穿的破衣裳,浑身上下只有大脑袋大肚子,胳膊腿细得叫人发颤。
比她出嫁之前,更瘦了。
“你怎么来了?吃饭了没有,爹和赵氏有没有再打你?”,阿宝心酸。
瘦弱的小细腿不足矣支撑身体,小竹气喘吁吁坐在地上,含含糊糊摇头:“没有,姐姐不在,没有饭”
萧澈回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这是小竹?”,他问。
“萧大哥,我……”
不等阿宝说什么,萧澈就俯身抱起孩子。
“走吧,正好今天猎了兔子,咱们一块儿吃饭”
阿宝转身看着那高大的男人抱着孩子进去,突然就泪流满面,抬起胳膊擦了擦泪水,转身去了灶台。
灶台是临时搭起来的,阿宝用得还不太熟练,不过她仍然手脚麻利收拾好粗茶淡饭,外加那碟子烧兔子肉。
“好吃!”,小竹吃得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