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见日终有时,守得云开见月明。遮天蔽日的乌云总会有散去的时候,可怕的噩梦也总会有苏醒的那一刻,但退去的噩梦还是会给人心里留下深深的阴影。
张畅倒在雪地中再也没能站起来,而车里的张志信只能双手掩面无助地哭喊着,他不想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可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当他鼓足勇气再次睁开双眼看向车窗外的时候,漫天的雪花已变成了晴空万里,外面的一切都变得都不再一样。
张志信心惊胆战地往张畅倒下的地方看去,那里已没有张畅的身影,只有过来过往的路人。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外面,看着自己周围的一切长舒了一口气。
“梦,刚才那是个梦,张畅还没死,对,他还在医院里面没有死,我得去救他,去救他。”被噩梦吓坏的张志信一个人坐在车里呆呆地自言自语着。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一家人,但这二十多年的感情并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他看着张畅在这个家里一天天长大,经历过几千个日日夜夜,一起笑过一起哭过。就算没有这层血缘关系,他们之间的感情也胜似于亲人,他不能就这样放任张畅的生死于不顾,他要救张畅,尽其所能去救张畅。随着一阵轰鸣声,张志信开着车朝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病房里医生和护士还有张志义和陈雅馨紧张地围在病床前看着情绪刚刚稳定下来的张畅,两名警察也站在门口监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好了,他现在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没什么问题了,有什么事情再找我们。”医生看了看张畅的情况转身要走。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张志义和陈雅馨连忙说道。
“没事,记住我嘱咐过你们的那些,还有。”医生扭头看了看张志义和陈雅馨,把说到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
“大夫,还有什么?”张志义问道。
“还有,还有尽量让他多休息。”医生想起了张志信临走前说过的话,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志义,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张志义并没有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好的。”然后又低头看向了病床上的张畅。
“张畅,张畅,你缓过来了吗?还疼不疼?”张志义弯下腰看着张畅小声地说道,一个脾气如此暴躁的人居然也有温柔的时候。
张畅眼神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微微睁开的眼睛里布满了深红色的血丝,也许他还没从噩梦中真正清醒过来,并没有对张志义的话有所回应。
“张畅,你是不是傻啊?干嘛要这样对自己?这几天我们都快担心死你了你知不知道啊?”陈雅馨紧握着张畅的手,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流着。
“可怜的孩子,别人不心疼你,你自己也不知道心疼自己吗?你说你把自己弄成这样,最后痛苦的不还是你自己吗?”张志义嘴上埋怨着张畅,但心里却既心疼张畅又为张畅感到不值。
但不管张志义和陈雅馨说些什么,张畅依旧都没有任何反应。
“张畅,张畅,你醒了吗?能听见我们说话吗?唉,张畅能不能听见?张畅……”张畅虽然醒了,但他却面色惨白,表情呆滞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一样躺在那里,这可把张志义和陈雅馨吓坏了,他们轻轻地摇动着张畅的胳膊试图叫醒张畅。
片刻之后张畅猛然瞪大了双眼,张着嘴倒了几口短气上来。
“张畅,张畅……”张志义和陈雅馨连忙轻声地叫着张畅。
张畅模糊的视线渐渐地清晰起来,他看了看张志义和陈雅馨,微微颤抖的嘴角像是要说些什么。
“张畅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张志义和陈雅馨看到张畅终于有了回应,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怎么了?才醒过来吗?”就在这时张志信也从外面赶了回来。
“嗯,刚才一直睁着眼睛不说话,现在才有点反应,你怎么没回去多休息会儿啊?”张志义看着张志信说道。
“我刚才出去办了点事,正好路过医院上来看看张畅的情况。”张志信并没有把实话告诉给张志义。
“你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快回去歇会儿吧,这儿有我们看着呢,放心吧。”张志义看到张志信憔悴的样子也是特别心疼。
“没事,没事,我看一眼就回去了。”张志信慢慢走到病床前看着张畅,越看心里越难受,伤心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张畅虽然清醒了,但脑袋里还是一片空白,他看看这儿,看看那儿,又看了看张志义他们,他对自己现在的情况全然不知,想问却又什么也说不出话来。
“张畅,你现在还不能说话,乖乖地躺着就行了。”陈雅馨说道。
张畅一脸茫然的看着陈雅馨,他不相信自己说不出话来,并努力的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猛然间的疼痛让他放弃了说话。
“张畅,别费劲了,你刚做完手术,现在还不能说话,医生说恢复一段时间就好了。”张志义劝着张畅。
站在一旁的张志信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朝着病房门口走去。他实在是不忍心继续看到张畅可怜的样子,哪怕是张畅的一个眼神都让他心如刀绞。
“志信,你怎么了?哭什么啊?”张志义看到张志信的样子,连忙追到门口问道。
“没事,就是看张畅这孩子太可怜了。”张志信擦了擦眼泪说道。
“哎……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张志义叹了口气说道。
“嗯。”张志信点了点头回答道。
“张畅现在也没什么事了,要不你先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别再把自己身体熬坏了。”张志义说道。
“嗯,有事给我打电话。”张志信深吸了口气,一脸沮丧的看了看病房里的张畅。
“志信,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可以和我说说。”张志义看出张志信的神情有些异常。
张志信看了眼张志义,然后又默默地低下了头说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张志义拍了拍张志信的肩膀说道:“累了就赶快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咱们亲兄弟俩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啊?”
“嗯。”张志信点了点头朝电梯的方向走去,临走前还不忘看了看病床上的张畅。
“志信。”张志义站在病房门口叫住了张志信。
“怎么了?”张志信扭过头说道。
“路上慢点,注意安全。”张志义说道。
“好的。”张志信苦笑着坐上了电梯。
出了电梯以后张志信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医院门口,虽然眼前是一片大好晴天,但他心里却是一片茫然。他想帮张畅,想去找张畅的亲生父母,但该何去何从他又不得而知。他把记忆中父母张宝利和王郡瑶生前所有的好友都想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个中间人到底会是谁。
自从张志信走了之后,张志义和陈雅馨你一句,我一句的和张畅说了半天话,可张畅也只是躺在那儿看着张志义和陈雅馨。说了半天张志义和陈雅馨两人口干舌燥也累了,就坐在病床前看着缓过来的张畅心里也都踏实了。
正当张志义他们呆呆的坐在病床前看着张畅的时候,张志信再一次返回来推开病房门说道:“二哥,你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张志义会心一笑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张志义走到门口说道:“我就知道你有事,说吧,怎么了?”
“咱们去那边说吧。”张志信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窗户旁边。
“出什么事了?”张志义早就看出张志信心事重重的样子。
“二哥,我和你说件事情,你别激动也别着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以想找你和我一起想办法来处理这个事。”毫无头绪的张志信最终还是选择和张志义说明了这件事情,他本来想着自己先去找到张畅的亲生父母,然后再告诉张志义,可谁知事情越变越乱,越来越糟,他自己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了。
“有事你就说,咱们俩兄弟之间没那么见外。”张志义说道。
张志信深吸了一口气,含着眼泪把张畅得了肝癌和去找张畅亲生父母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说给了张志义。
“肝癌?他才多大怎么可能得肝癌呢?是不是大夫弄错了?我去问问大夫。”张志义的反应和张志信一样,他们谁都不敢也不愿相信只有二十多岁的张畅会得了肝癌,
“二哥,大夫已经和我讲的很清楚了,确实是肝癌没错,而且张畅身上还有原来手术留下的疤痕,应该之前就发现了,只不过咱们不知道罢了。”张志信伸手拦住了张志义。
“以前就动过手术?那张畅他自己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张志义说道。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现在最关键的是该怎么救他。大夫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换肾,但是换肾需要能匹配上,亲生父母和直系亲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去哪找啊?”张志信一脸惆怅与无奈。
“你确定不是他们吗?万一是他们不想帮张畅而骗你怎么办呢?我再去找找他们。”张志义说道。
“二哥,出生证明,鉴定报告有可能做假的,但是胎记假不了啊。”张志信说道。
“胎记?什么胎记?”张志义满脸疑惑的看着张志信。
“张畅肚子上的那块胎记和我刚把孩子抱回来时的位置样子都不一样,明显就不是一个人。”张志信说道。
“你是说张畅肚子上那块?那是小时候让张磊烫伤的,不是胎记。”张志义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说道。
张志信听了以后连连叹气说道:“真不知道咱爸妈是怎么想的,送走了一个孩子,非要再要回来一个。”
张志义指着窗外的天空喊道:“老天爷你不开眼啊!张畅已经遭了一辈子罪,为什么还要让他受这个苦?难道你还嫌他不够可怜吗?”
“二哥,你别激动,二哥。”张志信在一旁劝着张志义。
“可怜的人越来越可怜,该死的恶人活的比谁都好,老天爷你看不见吗?你眼瞎吗?”张志义一边喊着,一边哭着,他从心里感到这个世道的不公,不光是因为张畅,还为自己的父母。
“二哥,靠天不如靠咱们自己,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帮帮张畅吧,他现在还在里面躺着等我们去救他呢。”张志信指着背后的病房说道。
张志义扭头看了看病房,心酸的眼泪浸湿了整个脸庞。
“那对夫妻说当时咱爸带着他们去村里找了个人把孩子抱回来的,我觉得那个人应该知道张畅是从哪抱回来的,可我实在想不出来咱爸妈在哪个村里有认识人啊。这让咱们去哪找呢?”张志信一想到这些,心里瞬间凉了一半。
张志义一脸愁苦的望着天空没说一句话。
“二哥,二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张志信叫了叫身旁的张志义。
“啊?你说。”张志义回过神来看着张志信。
“你知不知道咱爸妈在哪个村里有认识人?”张志信问道。
“村里?我记得有个搞工程的,还有……还有薛姨也是村里的。”张志义边说边想着。
“薛姨?哪个薛姨啊?”张志信问道。
“你忘了?当初张畅坐牢的时候,咱妈跑去薛姨家躲清净,结果没过两天张志忠就跑过去闹事了。”张志义说道。
“薛姨?她不是一直住在哪个小区里吗?”张志信诧异地问道。
“薛姨是村里的,她老公不是,她这不是嫁出来了吗?”张志义说道。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薛姨又跟咱爸妈关系那么好,说不定就是她,我先去找薛姨问问。”张志信想了想,突然像是又看到了希望,说着就转身要走。
“唉,我和你一起去。”张志义拉住了张志信。
“你在这儿看着张畅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张志信说道。
“我和你去吧,这让雅馨先看着,万一路上我再想起谁来,咱们就一起去找了。”张志义说道。
“也可以,咱们和雅馨说一下,速去速回。”张志信想了想说道。
张志义和张志信跟陈雅馨叮嘱了几句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可当他们前脚刚走,张畅在坐牢时认识的大哥冉孜默也来到了医院看望张畅。
冉孜默在医院走廊里这儿瞧瞧,那儿看看不知道张畅住在哪个病房。走着走着他看到两名警察站在过道里聊着天,他连忙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探出头往旁边的病房里看了看,一眼就认出了躺在病床上的张畅,推开门就准备往里走。
“唉,站住,你是干嘛的啊?”其中一名警察叫住了冉孜默。
“你好,我来看看我的小兄弟。”冉孜默站在门口笑着说道。
“小兄弟?你是谁啊?”警察走过来问道。
“我叫冉孜默,和张畅在牢里认识的。”冉孜默说道。
“冉孜默?是南城的冉孜默,默哥吗?”警察上下打量了一下冉孜默问道。
“不敢当,不敢当,二位警官,我就进去看看张畅,和他说两句话行吗?”冉孜默客客气气的说道。
“进去吧,进去吧。”两名警察点头说道。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两名警察没见过冉孜默本人,但他们都知道冉孜默在蓬渝市也算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他表面看似一个普通的老板,可不管是白道还是黑道,一提起他的名字,别人都会敬他三分。
“谢谢。”冉孜默谢过警察后推开门往病床前走去。
低调,冉孜默在外面为人处事一直都很低调,他不管走到哪里永远是一副客客气气、善人善面的样子,不像是那些街边的小混混那样流里流气、四处招摇。也正是因为这样道上的人对冉孜默是又敬又怕,因为没人能看透他慈眉善目的背后到底藏的是什么。